散落的情绪和思考

2021

眼波荡漾出光影,心头跃动着欣喜。憎恶和忧愁,遇着他便不知去向,听见他的言语呼吸,簇生出温柔的结晶。感应、救赎和发展,单薄的语句如何回想,那是日夜珍视的奇迹。

爱拥人入怀,如抱金海,舂打赤裸,去壳过筛,细磨粉麦,柔韧成团。一切翻揉摆弄只为埋藏的密语。若心存恐惧,寻求安逸,那么遮盖身体,逃离远去。走向一个没有季节更替的世界,在那里,可以笑,但笑得不尽兴,可以哭,但眼泪淌不完。

按照他的见解,翻译是无法传达诗歌的神韵的,但他想让人领略这种璀璨语言的纯洁质地,和那在炽烈火焰中提炼出的美妙碎片所具有的坚固结构。

爱除了自己,既不给予,也不索取;既不占有,也不为任何人拥有,仅仅满足自己而已。爱除了自我实现,别无所求。

琴弦各自绷紧,共奏一支乐曲。心心相印,却不可互相拥有。搀扶站立,但不必紧紧相贴。神殿的柱子各自分开负担起盛大的典礼,橡树和松树也不在对方的阴影里生长。

所谓最自由者把自由作枷铐戴上,最坚牢的锁链炫耀了眼目。当白日不是没有牵挂,当黑夜不是没有忧愁,当自由的愿望不再成为羁绊的掩饰,当自由的分量不再以为标杆的时候,才是自由。

一切在里面运行的事物,愿望与恶魇,憎恶与爱恋,追求与退避,都永恒地互相拥抱着,如同光明与黑暗成对地生活着。当黑影消失的时候,遗留的光明又变成另一种光明的黑影。

欢乐是去了面具的悲哀,涌溢欢乐的泉井也常充满眼泪。悲哀刻得越深,身体越能容受欢乐。盛放清冽的酒杯,是曾在窑中燃烧的陶土。感悦心神的笛子,是曾被尖刀挖刻的木材。

欢乐时检视内心,在丛生笑意的不过是曾使人寂寞的;悲哀时检视内心,在抽泣痛苦的不过是曾使人喜悦的。苦痛是由知识包裹的破碎,果核也必须破碎,让果仁暴露在阳光中。若时常赞叹日常生活的神妙,痛苦的神妙必不减于欢乐,去承受心的季节和气候,如同在田野上度过的四时。

新一年的降临,心中洋溢着憧憬,可一旦走出家门,街角冷清或者热闹,就会发现空气中飘荡着陌生气息,步履也会失去信心,变得飘忽起来,过往的一年也被扯了进去,复苏是去年的一种延续。期待着自己的心融入展新的季节,四肢却沉甸甸的,病痛的预感爬入意识。

许多苦痛是被选择的,是身中的医士,是病躯的苦药。要相信他,服下药剂,静守度过内心凄凉的冬日。那药方陌生狠辣,但冥冥之中由温柔的手指导;那器皿干燥粗糙,割破嘴唇,却也曾因大地的眼泪而湿润过。

在许多的谈话里,思想是天空中的鸟,囚于语言的竹笼,也许会展翅但不会飞翔。因为害怕安静,就去找话多的人,想逃避独居寂静里赤裸的自己。

有时没有知识和考虑,却要启示自己不明白的真理,有时隐存想法却不用言语诉说,独自居住在寂静里,也许就含有一幅完整的景象,一个完整的概念。

打开的时候,看到的只是黑色天鹅绒,衬在下面的纸板稍许鼓起。曾经放过戒指的凹槽是空着的,色泽略显陈旧,泛着忧伤的痕迹,随着饰品消失一并被带走的细致感受也只短短地维持。

对于在爱情上钝拙羞怯的人来说,情况也许永远都是这样的吧。

或许吧,或许新奇就在于,仍然活着。鲜花因盛开而凋谢,果实因成熟而坠落,动物因繁衍而自足,人却无法凭据着什么甘愿完结。一年不算什么,千年万年也不算什么。让我们能够经受这黑夜吧,让我们能经受这疾病吧,让我们能够经受这爱情吧。

爱的时候伴随某些愿望,心中的迫切驱使着她,让她追随足迹跋山涉水,走过了许多陆地,耗尽所有的体力。可是她内心的激情是如此强烈,沉入泥土后在彼岸重生为清泉,一股向前奔流的清泉,继续匆忙地追赶,对着夜色哼唱,心甘情愿地感受温柔的痛苦,接受由爱而生的恐惧、担心和害怕。

黎明映衬下的每一滴水珠,无不满怀感激地迎接新一天的来临。

爱示意适于引导的旅人,走向崎岖陡峭。爱向人展开庞大生畏的双翅,服从于阴影下的黑暗和羽毛的利剑。爱在耳边说着什么,继续相信他,即使惊扰美梦,即使狂风吹得花木为之颤动凋零。

心不在焉,双目无神,在顶点和谷底被夺走了魂魄。事情从旁掠过时,冷峻蔑然的目光,本该给予的关心躲在身后。流星陨落,没人看见,没人许愿。凝神注视内心,别忘记给自己留一个空旷宁静的夜晚。

对命运的诸多设想,像正在坠落的机体,从第一块零件碰触地面开始,不可撤回地开展。许许多多的琐碎真实、忽然闪躲的残酷念头、漠然后退的觉察思考,可能只对我一个人有意义,可能永远不会接触到物品周围的空气。

深深埋藏在心底,层层生长出透亮的硬壳,最上面的一层在生机勃勃的苔藓之间,显得冰冷而又簇新,保住着某种灵动流转的轻盈物质。

曾经笃定不相信的渺小可能,像冰凉西瓜在蝉鸣中滴落的汗珠,顺着午后愠怒光线铺就的道路,毫无阻碍地顺滑滚下,落在结实光亮的黄棕色木桌上,散开张弛。

仿佛内心有一种平稳而低沉的声音告诉她,画的是什么无关紧要,只要去画就行了。她并未意识到,平静行为外表下的冲动激烈,是一篇长久等待却无法改变的谢幕词。

在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中,你就在那儿。你能理解吗?我想,你一定能理解。和联想假设相比,事实要简单直接的多。那看似合理的变量们所经历的复杂计算,是为了得到事后总结的某种确信。

更多的不确定频繁恼人地变化着,也许到了尝试学习改进自己的时候,负担起盛住生活的责任。渐渐地,发现它们好像一直都在那里。

之前一直没有为爱的艰辛真正付出过什么,心不在焉地答应,理所当然地接受,被轻易的幸福宠坏了。在忙忙碌碌、流逝更迭的事物中间,习惯了无聊琐事的空洞眼神抛弃了它们,即使留在身边是毫不费力的。

已经告诉自己要睡去了,长舒一口气准备沉入梦乡,但心中翻涌着一股惊异的力量根本不让我入睡,不只是窗边传来隐隐的风声中有夜晚的扰动,门外、楼顶、墙内、远处、耳边。

原本寂静引发的疼痛突然消除,伤口正在悄无声息地愈合,取而代之的是,有什么东西愈合在了伤口里的恐惧,用语言很难描述完整。

未曾料想到,那双手有时竟变得非常炙热,不自觉地想放在冰凉的东西上面,五指张开,尽量和冷空气接触。握紧的时候,手心会充分感受到指尖的侵入,连轮廓都很清晰,虚弱而又狂乱。

命运的困难在于复杂多变,生活的艰难则是简单。构成生活的事物寥寥无几,但它们的宏大却是难以测度的。

偶尔停下的时候,他们耐不住一会儿便满腹牢骚,又是叫嚷又是咒骂,喋喋不休地抱怨。算了,还是动一动吧。他们继续向前不停地搜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是什么惯性的驱使,好像永远也不会有终点。

看不清了,寒冷给本就阴沉的天空覆上一层坚韧的灰纱,树木漠然地向前延伸,迷失了方向的人沉默地前进。

这些感触还会不断增加,从各个方面向内心聚拢,越向外关注,越激发出深处的东西。也许会增长到一定程度,会突然终止。

他们很少受到这种内在东西的烦扰,他们到处行走,不停地做判断,不停地行动。如果陷入了困境,他们就把原因归咎于外部环境。

有时深夜醒来,环顾四周,一切是那么确实地存在在那里,回想到嘴角扬起笑意的片段,禁不住感慨过去觉得失去抓力的时刻。漂浮失重,三股绳拧成的锁链被耗到了唯一一缕仍在挣扎的纤维。

看着,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扮演什么,为什么要扮演。寻找镜子,卸去装扮,恢复真实,但总还残存着一两处被疏忽的痕迹,在真实和表演之间模糊地游走,成了四处乱撞的笑料。

不去为真实感到痛惜,不去对必要加以评判。

随着某种转折的发生,生活纯粹地来自外部,一如从前只来自内部。生活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简单的,相反,它将会是令人烦心、困难重重且无法挣脱的。

但是,如果喜欢的话,总会是有幸可见的。

注意力,像在公园长凳附近的小松鼠,上蹿下跳。敞开的时候迎接一群充满好奇的孩子,叽叽喳喳的可爱脸庞。守护宁静的时候,用尽全身的力气阻挡一扇永远漏缝的门,看着流泻过来的一切,惶恐、烦躁、挫败、气愤、内疚。

眼睛以外的世界,等比例地映在思考的白色丝绸上,伸展逐渐立体变得棱角分明,色彩、质感、重量也逐渐具体,看到即所得所想,浩渺无际。河流、石桥和街道,把浩渺的空间当作背景,把自己涂画上去,没有一样事物是多余的。它们彼此协调,各司其职,共同构成了一种完美。

时不时蹲下身捡起散落各地的回忆,仔细端量把玩,停久了不得不又告诉自己必须能够放下,必须有耐心去等待再度光临。那些只不过是回忆中的事物,只有转化成了体内的血液,转化成了眼神和姿态,难以名状,融合为一,难分彼此。只有到了这个珍贵的时刻,诗的第一行才会从其中浅浅地现身。

一切仍然留存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全部消失,它们从无限高的空中坠落,落入心中,在内心深处跌成了碎片。

纷繁交杂的声音、图像、气味像马路上绿灯正在通行的车流,毫无阻碍。刚下过雨,不免会被积水溅到,车轮花纹搅动水洼,裤腿被浸湿,紧张的精神刻上丧气的懊恼。

在脑海里横冲直撞,搅动思绪失去方向,照着某种极其客观的度量标准牵扯着心脏。明亮鲜艳的颜色,高耸庞大的伫立,层层叠叠的声响中总有那么几个分贝最高、最有趣的。

对他来说,岁月的流逝完全没有意义,死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偶然事故,根本不用放心上。

无论是谁,一旦被纳入了记忆,就会永久存在下去,即便是死亡也不能改变纤毫。只差一点点,就能理解,就能证明这一切了。只差一小步,空陷的苦难就将变成无上的福运。可是抬不起这一步,已经跌倒,已经粉碎,已经再也无法站立。

凌晨时分,突然从睡意朦胧中彻底醒来,焦虑和恐惧让人从心脏最中心的部分开始瘫痪,黑暗中窗帘后渗出的冷气仿佛有了颜色和形状。

那些曾经被遗忘的恐惧又降临了,发现了难以言说的缘故,又生发出可能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恐惧,像蜘蛛网一样交错纠缠。

绝望钻到被子底下,无助让身体蜷缩,抱紧成了眼睛的形状,眼睛在瞳孔深处大声哭了起来。突然被子被掀开,混沌漂浮的世界里,面前好像有个没有那么温暖也没有那么冰冷的东西,紧紧闭着不敢去看。

被恐惧掐住喉管时,就必须采取一切行动去对抗,放纵创造力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想象会变得绝对的无边无际。

杂乱无章的记忆就像永眠沉船上附着的海藻,在盈溢的水里更加湿漉漉。时光像没有指针的钟面,从未被打断。

恰如一件失去很久的东西,某天清晨又完好无损地回到它原先待过的地方,比它消失的时候还鲜亮,像是一直在被人精心照料。

眼神像追光,一件一件打在童年失去的东西上,崭新如故。玫瑰坠落,花瓣从那些被匆匆打开的书页间掉落。

总有那么些时日,周围显得那么丰富晶莹,在明亮的空气和阳光中清晰可辨却又不可揣摩。近在眼前的事物也仿佛有了距离,显得遥远起来,只能远远地观看,而不敢也不能触摸。

每一样面向太阳的事物都闪耀着炫目的光芒,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充盈在金色的薄雾中,笼罩着风中火焰的光晕。

所有一切都是那么出乎预料,一瞬间展现在了眼前。一边看,一边流泪。无法抑制泪水,那是些了不起的东西,非常珍贵、不敢奢求又真实出现在眼前的东西。

偶尔会路过一些小店铺,玻璃店、陶艺店、吉他店,还有做回收材料手工艺的店铺,橱窗只是被当作货架简单的使用,那副潇洒的模样压住了门可罗雀的担心,反而生出好奇朝店内望一眼。

店主人坐在并不算特别明亮的店堂里,坐在那里看书,或者开着工作灯在认真地投入。

有没有顾客光临不是顶重要的任务,他们看上去不会为今天的冷清而烦恼,也不会为明天的状态而担忧。

一只温顺乖巧的狗趴卧在脚旁,一只优雅巡视的猫蹭着木椅腿儿,跟它们一起静静地坐上二十年。

写很多东西,漂浮到意识的想法和记忆。经常在书里找到它,把它抄录下来,它变得近在咫尺,就像属于自己的词句,缓缓从心中隐现。与读相比,写能让人更长时间地拥有它,每个字词都能持久地存在。暂时还能把这一切写出来,说出来,但终将有一天。

手会开始抛弃,在它被要求写作的时候,写出与本来意图相去甚远的词句,做出其他解释的时代终将来临。意义将像乌云一样飘散,像雨水一样坠落。不管怎么恐惧,仍敢于面对巨大变化。

我是正在被写的对象,我是不断变化的印象。

2020 (4)

初中写作文。听脚踩枯叶,记忆中第一次认真表达感受自然的状态。

走在落叶毯上,像跳房子那样,一步两步三步。总要选择一片看起来最脆生且最近的落叶,跨步迈出去,喀嚓,喀嚓,玩着一个几天前还在风中摇曳打转飘舞的落叶怎么也想不到的游戏。忽然停住,抬起脚,盯着碎散开的树叶,它也走到了这里。

寒风逐渐褪去,黑棕色的树枝里蹿一点淡淡的嫩绿,芽叶舒展,小小的一片开始一点点、努力地吸取阳光、露水和空气。炙烤的夏季,气流躁动,颜色渐深的它抵挡住了刺眼的宇宙光芒。

温度高昂的头颅终于被按了下去,树叶之间沙沙作响,一阵凉意的雨水冲刷、打落,再等一卷秋波,带走最后摇摇欲醉的连接。

碎了,被扫去一旁的尘土里,裹紧厚实的围巾,凛冽寒风起。四季分明,春天生得释放,夏天热得欢喜,秋天静得沉稳,冬天冷得彻骨,四季轮回。

两年后,对自己认真地说,那里真的好美。在的时候没能准备好,没能亲近地感受那份自然的柔软。

鲜红色的消防站旁,满地金黄的落叶些许减少了刚下完雨的清冷。冬天水气附在石桥上一层白霜,不忍靠近,生怕惊扰了融化。五步,一簇拥挤热闹的白色重瓣,十步,灌木中探出一条细细长长的根茎,刚柔并济地支楞着末端的花骨朵。

慢走几步,放眼望去,那一片染开近似相同的绿色,叶子边缘或锯齿或流线,色彩或明亮或哑光。绿渐红的樱桃缀在墨绿伞下,让人看了心生欢喜。集市上果蔬码列得整整齐齐,戳在它们中间手写的醒目字体。大树在庇护,从头到脚,有了倚靠。

坐车,窗外的景色变化的很快。和走在路上的踏实相反,没有可以等待的空间。目光能抓住,可留不住,后来放弃,随着去吧,至少停留的片刻在注视。摘下耳机,没有了降噪的世界嘈杂,喧嚣,安静,沉寂。永远不会空洞的心。

萨克斯风,忙碌的车道下缓缓流淌,独立于焦虑的不安的,格外清晰悠扬。直冲胸口的呼吸,屏住身心。也许并不突然,从走下阶梯的那一刻起就在准备着。

鼻子抽起一缕清凉的空气,意识惊醒,慌慌张张地寻找,在吹奏者的身上停留。他的眼睛,冬日里包裹围挡之下格外醒目,铜金色的乐器。真挚若有颜色,大概也会是那种温暖的黄澄澄。

慌张的眼神,一扫而过,在离他两步位置迟疑,止住。开始摸索着确定夹在某处的纸币。绿色蓝色的二维码旁边,剪了半边塑料桶,一块钱纸币层层叠叠,停在三分之一。

一开始面向台阶的他,什么时候转向了我这里。弯腰把钱放下,再起身的时候,对上了眼神。曲谱继续前进,听不出任何打扰。看向他的那几秒,忽然背景虚化,时间凝缓,周围都被遮挡保护住的眼神里带着笑意。

通道很短,三两步回到了高楼林立的世界,感觉不真实和疏离。没有回头。不知道下次听到这些片段会是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但定和现在一样,还是不知道曲名,还是感受到了身体里涌流着一时间难以描述的触动。深吸一口气,屏住两秒,紧张地缓缓呼出。现实的气脉进入胸口。

什么时候要再去看一次梵高,那天就只去那一个地方。好。

冬天总是容易去想死亡和离别,讨厌讳莫如深又理解缘由。窝在一团软绵绵的空间里,抵御寒风和冰冷的空气。难以相通的退而其次,是可以允许不同存在的空间,尝试去想象理解自己未曾经历的事情对他人造成的影响。

无知的时候,不容易急躁地冲在前面,害怕千奇百怪的可能性。看到相似的状态,努力克制溢出的评判,盛空等待接受。敬畏会不会和共情一样,不愿意被收录到名为使用的字典里,定要选择去自由充盈在生命里。看向他人的时候,偶尔忘了自己。社会的原子化,封尘的自我。

迎接心弦上的雀跃。

银杏叶被沉重而密集的雨水打落在地,金灿灿的颜色也能这样黯淡阴冷。转过身的几个钟头,阳光迅速恢复,水汽轻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不久,就说要走了,打算先换个地方,然后在那附近定居下来,几天几周,几月几年,回来了。确定从今以后旅行是一种写到结束致辞的生活方式,是一种不能让人安心的幸福。要找的不是这个,是一种有意识的幸福。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存在都会闯进来,故意挑选曾经没有去到过的地方停留。我对它一无所知,拥有它,感受它,却不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什么。昏暗的房间里突然醒来,一切都是那么无关紧要,没有任何存在拥有所属。世界不过是一片陌生的风景,找不到支点。

仰躺在地,天上流动着星星和云,空无一人。持续绝望了一阵子以后,会感到喜悦,脸上交织着阳光和泪光,所有绝望和爱的力量都因此集合起来了。竭尽全力去达成某个境界,在那儿和所爱会合,一起以最大的热情去做那些构成每日生活意义的事。

未来还是不确定,但已经从过去和自我之中抽离开一些了,没有更快乐也没有更不幸,多了对自己力量的意识,对虚荣心的唾弃,以及这伤,清醒地,催促着我去面对自己命运的狂热。

当这个世界充满光亮,太阳直射,就会想要爱和拥吻,渴望让自己融化在一些躯体内和一片光明之中,渴望沉浸在欲望和阳光里。如果这个世界是灰暗的,就会很犹豫,充满柔情,觉得自己变好了,有能力去爱,但不管是哪一种状况,其实都无关紧要。

风将天空刮出一层新皮,海一般的艳蓝,一种力量,一种狂喜,一种欢愉的争先恐后,一种无止境的陶醉,从四面八方突然涌现。白昼在淌流,在闪闪发光。等着,等着眼前这串彩色灯泡般的日子一盏一盏地灭去。待最后一盏也熄灭时,那就是完全地黑暗了。

爱情仿佛是第一道阳光,让内心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终至泛滥成为一股汹涌而不可挡的喜悦之水。离群索居,而这世上处处是爱的火焰,值得为此付出出生和成长的痛苦代价。爱里头的疯狂成分,会让人渴望等待的日子,赶快一去不回。

热风、阴云,东方透出一抹晴蓝,轻盈而剔透,教人无法直视,这样的蓝,对眼睛和灵魂来说都是一种折磨。美会令人受不了,让人万念俱灰,因为多想要让这种刹那的永恒一直持续下去。

好像想要寻找最后那个斩钉截铁,可以作为结论的字眼、形象或句子,带着它出发,从此通过它来观看一切。纵身一跃的诱惑。接住坠落的是什么。可以大胆是幸福。想独处就是病吗?

大可留下,为疲于奔命画上句点。一定会努力将这场和自己的面对面延续到底,即使必须付出难以负担的寂寞代价,在所不惜。

空气中的寒意,到处都是清薄的阳光,让所有事物蒙上一抹看似永旭的微笑。我是谁,我又能做什么,除了用眼神和那些树影和光线嬉戏,默默吐纳内心平静狂喜的热情。

美有助于生,也助于死。那些相爱而无法聚首的人,可以在痛苦中活下去。但无论他们的说法是什么,他们并非活在绝望之中,他们知道爱的存在。

内心最真实的部分,是创造出来的幻想,其他的都是一片流沙。一直看不太清楚自己的内心,一直不是看得很清楚。本能总是会去追随一颗看不见的星星。随性而有自律地写下去,用热情去写,先不发言,倾听,然后任由东西冒出来。

循着这道光一直过去,就能找到自己,试着去理解,去领略这股泄露天机的幽香,一瞬间解放的感动。再过一会儿,别的人和事就又要将心掳走了。

好比以前会把枫叶,四叶草夹在书页当中,想把某次散步时的注意压在里面,擦肩而过的却是神灵。如果仍然觉得焦虑,那是因为感受到这个难以捉摸的刹那,正如水银般从指间滑落。

总以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是隔离的,只需要那从高大花坛边缘探出头来的一小朵,云洒天空,日出日落,交界汇合,内心的抗拒像冰在和缓的室温里,矜持的融化。

于是降低了心防,意识到哪些可能性只能由自己作主。生命中的每一分钟里都蕴藏了奇迹。意外的一声问候,遗忘被温柔地拾起,街口突然的搭话。

反复揉捏面团或油泥什么,毫无目的地拉伸团圆,想捏成什么摸样,半点不相似,手一攥又成了最初的模样,再照着别人依葫芦画瓢,觉得东施效颦。三番两次,握拳带了抱怨、自责、怯懦、愤怒。两手间,是自己。

认真舔舐自己的生命,一颗透明又浑浊的麦芽糖,塑造它,牵扯它,盘它,爱它。正陷在矛盾里,一整个世代的人都无法呼吸,活在淹到脖子上的矛盾里,一滴发泄的眼泪都没有。因不完全一样而痛苦,因完全一样而不幸。在有限中寻找无限,要撑住,不要松手。

又像过夜的大巴或火车旅行,白天放肆地花费所有外放的精力和世界对话,回到车上静静地和自己独出,用不可思异的耐心盘算梳理着脑海里飘散的念头和新鲜的体验,不让它们四处乱窜,搅扰夜晚的宁静,安稳地睡一觉,车轮下轰隆隆的路会带我去它想去的地方。

血红蛋白浓度偏低,红细胞无法对组织器官充分供氧,乏力,易疲劳,头晕等,手机显示如是说。进地铁,车厢空荡荡,人只坐了长椅两端。还没到拥挤的站,窗外的晚霞和云,拂过的是光斑假想为星点。

爬楼梯很喘,感觉像去了西藏,假想中的高原反应。心愿清单上的地方,有人到此一游,有人开房车,有人去徒步;视频记录壮阔的景象,也留下一路的意外、争吵、疲惫和享受。

一个多月过去了。漂浮过的思绪像烟圈,被轻轻一吹,不知所踪,仿佛从未出现过。相册里那些晴朗的透蓝天空,仔细闻,烟味还在。天空,可以觉得每天一样,也可以觉得不一样。日夜黑白,四季变化,像心情,看起来飘忽不定,却也有律可循。

去云南两次,爬了两次山。因为海拔渐高,需要带便携的小氧气罐。山下纠结买多大的罐,甚至觉得两人合用一个也够,等到五步一吸氧的时候,自觉把那些自大从山上抛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氧气稀薄、气温降低、植被变化的缘故,身处地势辽阔的地方,觉得景色清冷凛冽,恢宏壮丽,那种自然之美直击心灵的震撼,敬畏到屏住呼吸,贯彻身心,确认完毕,才敢松弛身体。看着雪山的尖尖角,总联想到巧克力圣代。

画家的情绪,作家的思考,摄影师的角度,小提琴手的流畅,没有自然环境的直击外表,那些作品却让内心短暂地漏了一次拍。真正的艺术家,处于想象和行动之间。快乐就是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在一座全部用大理石建造的城市的公园里种满玫瑰。

觉得无法呼吸,所以想要逃避。逃避冲突,逃避依赖。偶尔残存的公平之一是,逃避令人不安的可能,也逃避了遇到美好的可能。决定选择的是,两者之间害怕的程度。别人为什么能做到,你为什么做不到,因为我不是别人。

在一面镜子前活着和死去。凝视着盲人所能见到的黑暗。不会再莽撞地以为很多事情理所当然,躲开自己下意识的以为。人各有别,我永远无法想象别人曾经、现在、将要经历的事情。关心、责任、尊重、了解,爱是一种能力。

躲躲藏藏一整天,一旦有说话的机会,就会多愁善感。不再轻易说我懂你、我理解你,毕竟有时候自己都很难理解自己,但我可以设想那样一种状态的影响,感知对方的情绪。过去的人生,已发生之事,会没有对错地带来阻碍。

面对不熟悉的积极交流,人杵在那里,心已经开始后退,询问和试探被无形的盾牌挡下。也不是随时都在设防,心情好的时候会走出保护,主动或者自然地回应;低落的时候,预料到自己状态不佳的发出和冲突可能性的提升,选择对自己来说最安全的封闭。

没有杀死我的会让我更强壮,是没错,但是所以人很难去想到快乐,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让人对自己产生正面形象,比一直正视自己缺点更能帮助到他。客观的思考本领是理智,理智后面的情感态度是谦卑。

人于是发现,没有了上帝,真正的问题还是在于如何解决心理上的混乱并得到内心平衡,需要学习如何与外界取得协调,建立尘世生活规范。理解力正陷于信息漩涡的混淆中,整个世界和心灵都是去了着力点。

在思想上能实现的最大节约就是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可理解性,然后把注意力放在人的身上。我不相信绝望的行动,我不相信理由充分的行动,但我相信只要一点点东西就能给一个行动当凭据。沟通是人的羁绊。

人到了多少岁,应该确切知道自己有哪些优缺点,晓得自己的极限,预见自己的衰颓,做自己,尤其是接受这些,会变得很积极。一切有待实践,一切也有待抛却。不再造作,但仍戴着面具。别再管其余一切,只说出我内心最深处的那些。

见过足够多的世面后,几乎能够抛开一切,剩下的是一种每天持续不断、不可思议、能够守密的努力,不抱希望,亦无怨尤。再也不会去否认什么,因为一切都能够加以肯定,凌驾伤痕。

不是因为他们坏,而是他们的光线被挡住了。深受悲伤折磨的人,会在快乐时露出马脚,那种握住幸福的样子,好像生怕被人抢走而要将它捏紧掐死似的。

在生活看起来极其单调的外表下,思考本身,即使在孤独中进行,就是一场精彩刺激的冒险。没意思最后几乎总会化为事物或生命机械性的一面,通常是因为习惯的关系,一切都会变成一种惯性。要有那种选择自己所爱的力量并坚持下去。

漂泊不定的梵高长久以来寻寻觅觅,直到27岁才发现自己的道路原来是成为一名画家。艺术有腼腆的本能,没有办法直接把事情说出来,是痛苦在时间过后得到的超脱,是人对自己的超越。

创作靠的是持续不断的努力,本性是在静止中前进,最深沉、最确定的倾向是沉默和日常。相信对话,也相信真诚。在绝望中爱着她,在绝望地爱着他。爱情小说:我还爱你。这些充满疑惑的时刻,而谁又能独自扛下一整个世界的疑惑。

在每一座城市,每一间房屋,每一朵玫瑰和每一次爱情之前,赞叹其新颖的同时,亦思及习惯将对它们发生的作用,到未来去寻找这些事物将带来的熟悉感,追寻那些尚未到来的时光。冬天删去了所有颜色,消音,那秋天就是褪去了所有颜色,淡出。

夜晚,孤独来到陌生城市里那种窒息感,面对某种还要复杂一千倍的组织时的手足无措,但只要隔天找到主要道路,一切就能依据它而变得井井有条,于是安定了下来。如果这个世界是清楚的,艺术就不会存在了;如果这个世界是有意义的,记录就不会存在了。

2020 (3)

人,归根结底,是一个物质的存在,很容易受损伤,却不容易修复。蒸发中的现实,被浓雾和怀疑笼罩着。深夜忽醒,偶尔会出现不切实际的幸福感。

拉开窗帘,有声的深邃黑暗的静谧。无论如何,都会有什么东西留下来。本希望可以自在地多说一些,戛然而止。

短平快。必须先把每句话解释清楚,才能开始讨论问题,不然对方只会反驳那些我们没说过的话,简直就是自费力气。应该写作,不要争辩。

当然可以避免显露自我,但压抑最后定是释放,苦求自己的接受和谅解。心不甘情不愿地忍受某种厌恶的状况时,任何一点不变都会招致大发雷霆。

麻烦的是什么都不爱,最简单的也变得困难重重。时间,沙漏,沙漠,冷漠,呆滞。生命如逝水。因而深深感到人生苦短,没有必要那么在乎,所以也无法下定任何破釜沉舟的决心。

忽而闲逛,视野开阔。高耸入天在树间忽隐忽现,呼吸着秋天的温度,逃开,疲惫,奇怪地觉得快乐。窄路中的暗影拥挤。泪水傻傻地在眼眶里打转。

面临晦暗不明、责任重大的事情时,保持愉快绝不是微不足道的。生气藉创伤增加,活力藉创伤增长。对自己的行为不要胆怯。艺术家只需要的两样东西,面包和艺术。没有音乐,生活将会是一个错误。

你是真实的吗?还是一个演员,一个代表?还是被代表的东西本身?一个冒牌的演员。你是一个旁观者?还是一个行动者?或者是一个掉转目光的回避者?

你想同行?还是先行?还是独行?......为了能够有所欲求,人必须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幸福公式,一个“是”,一个“否”,一条直线,一个目标。

嘴突然很想点儿甜的。点开外卖,奶茶果茶花花绿绿的名字,图片看起来满满的料,店家注明无糖也只是不另外加糖的简称,原本甜度无法调整。又翻了一阵,不再那么执念。想要一小杯奶茶。

茶叶要多,冲煮的水少。选自己喜欢的红茶,抓上两小搓。有时候舍不得放金骏眉,加一包立顿,混合的浓重的发酵茶香。水烧开,迅速烫一下茶,倒了淡黄的茶水,重新续上些。

拿个调羹,不安分地捣着,想要它们快些从看似毫无生命力的枯叶中跑出来,释放香气。茶汤金黄,绕着一圈一圈从黑褐色茶叶中飘出炒制过后浓缩固定的时间。一如在别处一样,它永远这副不急不慢的模样。搅动的,是耐心。

鲜牛奶要是愿意煮一下就更好了,可好容易糊锅底。图方便,买过那种保质期很长的浓缩牛奶罐头。剪刀磕出两个口,大些的口倒出,小些的口跑气。

咕嘟咕嘟,或者吨吨吨,冲进了深酒红色的茶汤。醇厚的奶香裹着沉稳的茶香,互不干扰。

甜腻的奶茶偶尔喝一次很开心,奶加茶天天喝着,习惯着。

生活看起来很顺利,一切似乎都在说你没什么可抱怨的。确实,没有抱怨,占据自己的是困惑和焦虑:应该一直这样待着吗?有一天不得不离开舒适区,我好像又什么都不会。

害怕一眼望到头的路,又害怕它突然变得不再平坦。你还真是什么都想要,或者是什么都不想失去呢,我责备着。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活动了呢,又感觉有些庆幸。自我没有觉醒的时候,只觉得烦躁,心情不好。不喜欢镜子里的自己,极力想要躲开那些黑暗的、负面的、消极的。

像弹簧一样,似乎越努力推远,回来的劲就有多大。弹簧有使用寿命,拉伸久了,自然松懈,人也是。反反复复推了几次,换了方法尝试,慢慢开始放弃。看似不积极的举动成了转折点:为什么要和自己较劲呢?

刚开始只是去尝试一切我自己想尝试的事情,没有绕圈思考,逻辑简单直接:有条件,想做就去做吧。专注在自己想做的任务上,无暇顾及其他,是一段充实且放松的时光。

结束于过去,开始于未来。人生总说分阶段,阶段总会有起止,那些曾经让我觉得舒展的活动逐渐变成了需要打卡的任务。完成了就应该开心点儿了,我欺骗着。

沉沉浮浮在自己的世界里,感觉被淹没的时候,感觉被拽着缠着脚步的时候,会发呆。心情不好吗?也没有。可你看起来不开心?没有,那个,不是开心,也不是不开心。

欸?是和否不应该包含了所有可能吗?欧,我的世界里可能用了别的我也不懂的标准。也可能,没有标准。是个未知,无限可能,是很棒的意思吧。

待机的时候,接收人为信号会延迟很久,却毫无意识地、全身心地去捕捉自然信号。跟所有那些知道但做不到的道理一样,接受有好有坏,接受自己的全部,需要时间和经历。意识到的时候,也会干着急。知道了规则规律,知道了得耐心等,还是不由自主地催促着,期待着,快点儿,会好的。

人本就有向前向上生长的潜能,为了自我实现,为了克服自我实现路上总总明明暗暗的阻碍,锻炼增强自我的复原力,跌倒了爬起来,知道自己跌倒了总会爬起来,相信自己拥有跌倒了爬起来的勇气。

相聚其实就是一种缘,人事物,妙不可言。

白天和黑夜的过渡,是深蓝色滤镜。前一刻还能看清外墙裂痕,下一秒整整齐齐排列着的窗框一圈光晕。突如其来的暴雨消散闷热,像突然间晕倒一样,夜来了,蝉鸣起。

车不多,楼也少,砖墙让位天空。停下来,暗黄光线下隐匿,出神地望着。否定比肯定来的容易多了,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真实。自然不需要被评判,与你我毫无干系,喜欢遥远确实的存在。有时候会悔不成刚的日子,恨完了就自洽地觉得没有它们,现在便也不在了。

北京很大。有些地方平淡热闹,帮着抬起脚下的每一步。日常的让人觉得时间流逝,似乎也不那么快,那么可怕了。烟酒商行,果蔬卖场,货车,卡车,摩托车。左手拎着一兜水果,右手提溜着一排饮料。还有些地方高大生疏,冷峻气场下不免步履沉重,得慢慢探索着前进。

路灯虽不亮,但周围的一切被勾勒得恰到好处,被看到却又不似白天暴露的显眼。有很多一晃而过的画面想要捕捉。等车定下来时,掏出相机,想了两三秒又放回去,来回几次终于作罢,错过便错过。不过为数不多返身去找的几次中,也有求之而得的那么一次惊喜。

百年之后,剩下什么呢。无数的人,像在干燥沙滩落下的雨滴。没能实现的旅行被迫放在架子上,我不想它落灰。两旁繁密的树,笼罩着灯箱的光,映亮了过路人一侧的面庞。黑夜中下意识地看向光明的方向。

饭庄冷清,店堂空空荡荡。背对街坐的大爷,摇扇唠嗑,声调和中气在一片街道嘈杂中一清二楚。有的是两人拼坐一对儿上了年头的棕色藤椅,有的是散落几张看不真切的小马扎,还有的索性就着路边不知道为什么多出来的砖砌墩儿坐着,路人来来往往,如在客厅看雪花电视一般自在。

摄像头像群麻雀似的,挤在同路宽的延伸杆上,纵横交错的电线电缆,搭着偶尔经过的电车。黑暗帮着隐去一部分目光所及之物,会比敞亮的白天轻松些。关注眼前这些就好,后面的看不清,也猜不中。

谨慎,也掩饰不住口罩下的躁动不安。人多了些,声音更热闹了,聚在路口,聊着时不时望眼街边,不知道在等待什么。骑车速度有点快,吓到聚精会神和朋友聊天突然转身的人。心里一激灵,车把未动,佯装无视。

有位大叔拿着手机在拍,预料到不会拍出什么,还是停下试了试。建筑在夜晚剩下剪影,周围人来人往,看向它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觉得阴冷压迫。会觉得孤独吧,不管白天黑夜。

拍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有想好了拍,有没想下意识,拍完了才知道效果,像在抽盲盒,知道系列却不知哪一款。夜晚散步更松弛,少些白天的紧绷。明亮天空下的热气,入夜后降落变为温水。

维持现状是妄想。街巷,固定距离、固定高度的路灯,快递车和共享车不变,人变了一波又一波。城市是一把散落的记忆,有多少人来过,有多少人离开。夜里彻底的平静声响,从来没有听过。

离了热闹区域,人行道上顺遂清冷了许多。占据半边的共享单车,再没怎么见修车师傅的摊儿。车篓充作工具箱,地上一块用旧的黑布上会散着很多大大小小的零件,边上会倒立着一辆自行车,旁边站着投来关切目光的车主,师傅不紧不慢,麻利地拆卸上油组装。

眼前,每一次的画面都会扫到忙碌的外卖骑手。即使穿着统一,略显微瘦小的背影,女生还是很快能分辨。向前的动力从来没有消退。

再普通不过的地方也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有人会看看我,再好奇地瞥一眼镜头的方向。匆匆路过上万次,偶尔慢一下停一下,等等自己。

散步,昨夜下了雨,并不凉爽的午后,她坐在贴砖的花坛边,地上平整地铺着一块浅卡其色布,三本书安安稳稳地叠靠着,旁边支楞着一张手写的卡片,简单而略带随意地写着卖书两个字。目光在书封面上短短地停留,甚至连书名都没有注意。

她正对着车站,偶尔有一两人候车,还有偶然一晃而过的行人。树荫下不至于汗流浃背,也算闷热,她低头看得很投入,脚跟前等待售出的书也仅仅是为了找个理由陪她。不忍打扰。想了想自己的书,会有合适的,不切实际却想要交换的心情。

还是午后,两三点不是房间里昏昏欲睡就是在烈日下热的心烦。正在骑车,忘记了出发和结束的位置。宽阔的马路,延伸的立交桥毫不客气地挡住对面方向的车流,还有左下角六分之一浅蓝色天空。

远远地看到右边人行道树下,四五人躺在席子上,随意整齐,间隔和靠近。放慢了速度,树旁倚着扫帚簸箕,休息着的环卫师傅。看起来不太透气的橘黄色工作服,树荫大方地庇护,放松地休憩。

漫无目的的闲逛是幸福。从路上行人到窗边的观察者,分秒的概念缓缓淡出,温度随着光线变暗而下降,萦绕在身体周围的松散因子懒懒地漂浮在让人觉得安全的阴影里。

高挑的酒杯,熟悉的琴酒味道,气泡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沿着内壁升腾消失,挂在外面的小水珠慢慢聚集,宿命地迅速下落,移开的黑色木桌上留着逐渐蔓延开的一圈印记。

知道即将会有大雨的等待,天色开始阴沉幽暗。安全庆幸地坐在室内,天花板很高加上木制结构,不会觉得压抑,急切盼望着暴雨如注驱散烈日余温,雷声和闪电交替先行,宣告主权。

风在踏入门口的前一秒,是让行人压低雨伞匆匆前进、让树木展现柔韧坚忍的存在,流进屋的那一刻,卸下所有力量和张狂,只剩舒服的凉意。焦虑缩小了,但尚未完全消失,隐隐约约的,仿佛被惬意催眠了。

四周围绕高高低低、宽宽窄窄的楼房,浮着一片柔和、缓缓流动的天,云不多。阳光会有可怖的时候,不再是金黄色的,锐利地划过树叶、建筑,棱角分明,不带一丝妥协的可能,对阻挡去路的无差别报复,除非躲藏,否则拦路者将面对让空气也为之动颤的炙烤。

有些记忆也是这样,柔软而后刺痛,痛苦而后温暖。阳光还是阳光,变的是眼和心。过去成为呼吸的空气,那般的理所应当和不可或缺,充盈在日常生活中。终于有天,愿意奋不顾身地去争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种冲破的本能。

草甸起浪了,夜幕还未降临,风还在戏弄着两三颗孤零零的树,虽然细细的几根,柔韧挺拔的模样,好像也不用过于担心。接受自己的独特和无能,等待顺势而为的时机。

生命,它的平等和不公,它的热情和漠然,它的奋斗和颓丧,又在某一刻从黯淡变为闪烁,重新蓄积力量去爱、被爱和创造。

天气好的时候,太阳不甘愿离开,西落之后还要抓住云的衣袖,恋恋不舍,橘粉色的光在云底由下而上的晕开。

白天吵闹的声响被黑暗用一种悄然疯狂的速度收入囊中,从某一刻起的意识里突然消失。声音越来越少,面前一下子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灰黑色。

那些远远的持续不断的声音尽头是什么呢?开着窗户,拉上窗帘,底摆略显克制地微微晃动,脚丫感受到了一丝凉气,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升温,融进了周围的空气。

房间安静,城市寂寞,感到时间在体内流淌,又可以开始呼吸了。开头录进了几声的蝉鸣,两秒的夏天。

2018年12月25日接触吉他。本以为会是被别的打破上课的坚持。从什么时候起,对老师授课方式有些抗拒到退缩,炎热的7月后不去上课。划到语音备忘录最下面一条就是2019年7月11日,爱的罗曼史,磕磕盼盼。

2020年1月13日开始,文件夹38首,网易云21首。倒回去想了想,我想要的,好像不是好听的练习曲,急切地学会教材的曲目变成了压力。左手的茧子长了扣,扣了长,感觉不到疼。竟然是去学了吉他。它陪我度过了自我疗愈的时光,留下了持久的影响。

Art helps and saves.

2020 (2)

大概是最后一次和自己讨论这件事了。那个冬天,我觉得焦虑、迷茫和无力。

按部就班地学习和生活,对穿插其中有限的社交也提不起兴趣。会享受过程,但结束后急转直下的疲惫感,像在完成某项任务,体验中愉快的部分都不再真实。

这样不好,你应该喜欢和别人聊天的,我对自己说。你想不学这个,对那个又不感兴趣,那什么是你感兴趣的呢。

每天,接收源源不断的信息,更新着心里那个别人觉得很好、自己羡慕的人物群像。尝试过努力,现实的差距、反馈的直接和复盘的苛责指向一直在躲避的怀疑:是不是我只能这样了。努力的效果好像不是很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改变,别人看起来都很自在,为什么自己过的这么拧巴。

吐露一些消极的想法。有人会说,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多少人没这机会没这条件。有人会说,没事儿,多出去走走,散散心,找朋友聊聊天就好了。我说,可是。想说些什么,还是算了。

阴云密布的时候,会无意识地从自然汲取维持的能量。关注天空、树木、雨水、云彩,为被视为平常的变化而感到惊叹。

行走在路上,不动声色地观察街道上来往的人,注意到某个固定时刻出现的熟悉的陌生身影。回到房间里,视线阻挡,下意识看向窗户,迫切地寻找和外界的联系。

那个夏天,我想改变、冲破些什么。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平时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全跑开了,只有情绪陪我呆呆地站着看着。不记得那会儿究竟是怎么想的,可能距离上一次剪发也快一年了,非常自然地拿出剪刀。

一开始没有剪很多,克制地试探,一点点地修剪,小心翼翼维护着和剪前的差距。镜子里的变化对停滞不动的我逐渐产生了微弱的刺激,剪头发的动作、效果、反馈很直接,这种再普通不过的控制却在那一刻对我而言格外真实。

头发到肩时本可以停下,这个长度没有人会认为不妥,出门依旧是那个我,完成一项日常理发任务的我而已。迟来的叛逆心慢慢浮现,为什么,连头发的长度都不是我的决定。

理发是发型师的推荐,留长发是周围的期待。我,好像并非由自己控制。所以,我要剪得更短。看到外界的反应,无论是惊讶责怪,还是当作消遣,内心反而有种释然,别人看到和评论的是我的决定。

借着变化,潜意识告诉自己不一样,做出了很多不一样的尝试。后来发生的、遇到的故事,和被社会认可称赞的人生相比,没有多么特别,却是过去的我从未想象到的。每个人的经历独一无二,塑造现在存在的个体,塑造不同的思考、想法、态度和观点。

制定标准,寻求规则,搭建框架,让人有种确定感,毕竟熟悉的总是会更自信些。划定边界不可避免界内界外,无法适用所有情景,一旦出现不同和意外就会觉得受到冲击。

让个体与潜在的自然秩序抱持一致,更像是顺应万物发展的规律,个体有自己成长的方向和方法,情绪和体验也有各自的阶段和周期。

我理解和感觉,咨询师作为陪伴者和引导者,让来访以自身更好的方式在既有方向上前进,如同赛车导航员,无法代替赛车手驾驶,无法改变眼前的道路,但却是赛场上不可缺少的存在。

赛车手信任导航员的指引,导航员信任赛车手的驾驶,他们共同度过赛程中各种各样的难点这段经历,相比赛道是谁规定的,起止点又在哪里,似乎更加珍贵。

逐渐找了和自己相处的方式。理性告诉我,现在一切都好,可以自己独立探索了。可内心好像并不想,也许舍不得,也许害怕。突然的疫情加上随之而来的各种变化和不确定,又有些退缩。

半年之后,终于整理好自己,重新面对面,附上延迟的感谢。虽然因为情况逐渐紧张戛然而止,但又觉得,还好抓住了机会表达,还好没有让想表达谢意的心情徘徊太久。

说走就走的旅行,原来也可能容不下两周的等待。深邃星空和开阔地貌,仍停留在想象的期待。没有成行,肯定伴随失落和可惜。中间某天在地铁上,看到发送的消息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正在焦虑,没有再急切地寻找开关强制关机。

焦虑那就焦虑吧,等等它,像小孩子一样吵吵闹闹,相信它玩累了会停下。能有机会说走就走,本身就值得感到幸运,等真正踏上那片土地,是体验和回忆的幸运。

周日去拔智齿。医生在提醒手术难点和风险的时候,我突然的好奇,提出想再看看片子。医生开始指着片子各个部位解释,我听了进去,还问了问题。

讲座结束的话题落在:人类再过几代可能就不会有智齿了,那会儿我们也早就没有了。其实医生说的好不好,解不解释,和我选择看或不看一样,对拔牙这件事不会有任何影响。

片子上的智齿横着睡在牙龈里,看起来就不大容易。他讲的很认真,我听的很认真。医生问我有没有吃早饭,大概是我说吃了一点的神情过于没有说服力,他让同事去拿了盒牛奶,问我能喝吗。他很喜欢喝牛奶,每个月都会屯一箱,不过有些人乳糖不耐受喝不了。

在躺上椅子开始打麻药之前,拔牙还仅仅停留在字面意思以及拔前一颗疼到打吊瓶的遥远记忆里。打麻药的针管细细长长,探进牙龈的触感非常明显,但也说不上特别的疼痛。

等了一会儿,医生询问我感觉。说来也奇怪,好像效果不是很明显,补了一针。不知道是位置的问题,还是我起效反应慢,后来开始处理的时候还是有痛感,又补了一针。

躺在椅子上。暖黄的照灯不会觉得刺眼,左边靠窗天花板的板盖缺了一块,露出类似电线的布置。占据大部分视野的是带着头套口罩手套、穿着蓝色紫色手术服的医生护士的手和脸。说脸其实不太准确,全套防护之下,只能透过防护罩看见他们的眼睛。

医生带了框镜,镜片反射能看到自己正在被手术的样子,介于鲜红和暗红之间的口腔,衬托之下白白的一弯牙齿,银色的手术器具在其间游走。还是不忍看下去,目光移到医生背后的天花板上,虚焦在他们专注的脸上。

与此同时,清理手术视野的泵一直在工作,抽走唾液、用来冲洗的生理盐水和其他液体,真正开始注意到的是传送液体的管子,有段时间红色配合着泵工作的节奏顺着管道往下涌动。用来暴露智齿的刀片触感,在麻药的帮助和切钻的强烈对比之下,显得无足轻重。

现在回想无法还原那种声音,只能联想到赌石时机器一边刺水一边切割的场景,多感官立体声环绕5D迷你版。切割的部分持续了挺久,却没别的想多写几行的印象,可能因为时间长习惯而没去过多关注。

麻药的缘故,没有察觉智齿,或者它的碎块被取出的时刻,意识到是因为护士过来协助医生缝合。见过那种月牙的缝合针,所以凭着触觉能想象出缝合的进度。

全程都很紧张,这是后想。当时没有觉察自我的精力,关了手术灯,从椅子上坐起来,我才开始注意到窗外燥热的夏天和车辆往来。

回去第一天没有吃止痛,渗血需要小心翼翼地含着水,不能漱口,我只敢晃晃脑袋,说话倒也还行。真正疼起来是第三四天后,半夜起来吃止痛药,后来止痛也收效甚微。

用劲抵着戳着太阳穴,不知道是真的有用,还是新疼痛转移注意力的安慰效果。本来就容易缩回自己壳的人,没有办法正常地聊天交流,没有精力关注除去疼痛以外的东西,凭着机械惯性和本能意识去应付互动,后来被提醒才意识到可能感染的严重性。

外界不会觉察到,自我知觉的我模糊了,但依然是个普通的正常人。其实还好,疼痛的间隙还是会好奇地观察,地铁恢复了往日的拥挤,口罩遮盖面部,眼睛依旧透漏疲惫。

描述疼痛的时候,我会不自觉的分类,疼是外部直接致使的生理感觉,痛是外部致使的心理觉察。这个区分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仅仅想帮自己解释通逻辑。

因为持续疼,高度清醒的时间多,但心累想休息却疼着清醒的感觉也不是那么好受。等彻底结束,想好好睡上两三天。以前觉得胃痉挛好疼,现在觉得,牙疼大概是另一个维度的疼。希望明天看完医生,可以睡个安安稳稳的觉。

有的人不长智齿,有的人长智齿不疼不用拔,有的人智齿发炎要拔但好拔,有的人智齿难拔但恢复快,有些人长难拔的智齿拔完疼的程度不一样,他们看待拔智齿的态度不会相同。发表观点评论都是个人化的,讨论通常想达成大多数的一致,不同意别人的观点再正常不过,体验和阅历造就人对他人及世界的看法。

期待别人高度的认同和理解本身是一件容易失望的事情,失望加深转为愤怒、戾气和攻击。人的注意力更容易被负面信息吸引,加上态度缓和的群体可能偏向选择主动回避,剩下的争吵日渐激烈好像也更容易解释。发声需要勇气和锻炼,是塑造未来的看不见的选择。

好像还有想说的,可是头好疼。见到上一次见面还是半年前的人,这种熟悉放松的感觉是奢侈的,很高兴见到你不是客套的话,我很好也不是。我们在说话,在表达,在听到,在忽略。时间地点变了,我和你变了,世界变了,没有什么是确定的,但至少,见到的那一刻足以让人觉得安心。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播客里听到熟悉又陌生的书名。脑海开始读档,中学,新华书店,畅销书架,薄薄的一本,封面是孩子般的勾边和涂色,书腰上成功学式的推荐语模糊,但足以让虚荣的部分把它买了下来。记住的情节不比书名长,印象中背后隐隐的念想促使买了电子版,两趟地铁读完。隔了一天,杵在车厢窗边,就着阔澈的天空,扫过第二遍。

外面的风好大。树叶的喧嚣,自然的力量。

少年和羊群,父亲,三枚古老的西班牙金币,为他预言的吉普赛老妇人,纺织店女孩,老人/撒冷王,在港口欺骗他的少年,水晶店老板,沙漠,绿洲,战争,炼金术士,金字塔下的强盗,破旧的教堂,宝藏。

天命就是你一直期望去做的事情。人一旦步入青年时期,就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天命了。在人生的这个阶段,一切都那么明朗,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人们敢于梦想,期待完成他们一生中喜欢做的一切事情。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一股神秘的力量开始企图证明,根本不可能实现天命。恰恰是实现梦想的可能性,才使生活变得有趣。

那些表面看来有害无益的力量,实际上却在教你如何完成自己的天命,培养你的精神和毅力。我的心害怕遭受痛苦。你告诉它,害怕遭受痛苦比遭受痛苦本身还要糟糕。为什么要倾听自己的心声呢?因为你不能永远让它沉默,即使你佯装不听它的话,它还是会在你的胸膛里,反复倾诉它对生活和世界的看法。万物皆一物。当你想要某种东西时,整个宇宙会合力助你实现愿望。

因为我既不生活在过去,也不生活在未来,我只有现在,它才是我最感兴趣的。如果你能永远停留在现在,那你将是最幸福的人。你会发现沙漠里有生命,发现天空中有星星,发现士兵们打仗也仅仅是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一刻。幸福的秘密在于,既要看到世上的奇珍异宝,又要永远不忘记手中勺里的那两滴油。

好奇心去豆瓣看了评分,有点意料之中的二分,一边觉得“感谢合适的时候遇到了”、“充满力量”、“希望未来能坚持梦想”,一边觉得“一头雾水”、“普通无趣的宗教故事”、“索然无味的寓言”,排名靠前的评论时间多是五年、十年前。想了想,要是第一次读的自己,肯定是后者。没有经历和体验的时候,像炎热的夏天递过一碗油封烫嘴的鸡汤。

每一个篇幅短短的展开和结束,描述的方式一如买书时那版封面的简笔画。莫名适合地铁上读,不需要处理很多信息和情节,可静可吵。马克图布。追寻天命。在有了自己的、他人的故事再去看,那些文字是钥匙,在对应记忆中特定值的一个或一组的片段,没有数据返回空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北京夏天的雨、暴雨、雷暴雨。变转的那一刻灰压压的积云就在眼前,两边的行道树丫被风刮的左摇右摆,心生畏惧,转念又觉得这样的强风竟也无法这段树枝,畏惧变成敬畏。

今天给两年后的自己说了段话:Hi Fan 头发应该长了吧 但我猜应该还没到肩 很高兴在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更多坚毅和自信 两年里你一定又遇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吧 你和这个世界的相处有没有更融洽舒服了一些 你实现梦想的方式也许有所变化 也许中间有很多次差一点就想放弃 不得不停下妥协 不过似乎你还在坚持并保有希望 愿这两年间的经历赋予你前进的豁然和勇气

时间坐标上的另一个自己,发呆,一切都很玄妙。小的时候我反而觉得梦想是一件很傻的事情,嗤之以鼻,觉得不懂现实的残酷。那现在,我谈论梦想是为了什么呢?想争取些什么。争取什么,为什么争取,尝试争取后的自我怀疑。

觉得说不动话的时候变多了,脑子里想法乱糟糟一团,愣在那里,好像是为了借着重启的机会清理掉一切不关键的进程。重要的话,之后一定会蹦出来的吧。精力槽还是很短,很容易缩回自己的壳里,但不纠结好或不好了。原来觉得自己缺乏对情绪的控制。如果简单粗暴的理解,情绪是感性,控制是理性,那这种缺乏从一开始似乎就是难以完成的任务,苛责则是第二重。

坐在电脑前安安静静打字之前,会知道大概想写什么,不过写出来总是比想的少,总有种和想象的不一样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的茫然。b站6级了很久,看着很多关注的宝藏up主一点点成长,1w粉,5w粉,10w粉,兴奋地发布收到银牌、金牌的视频,第一次收到金主爸爸广告抱歉地说这期是推广的视频,看着他们剪辑、灯光、音乐、表达一点点成熟,熟悉的飘过弹幕的陪伴,觉得很神奇。

另一面,也看过很多人评论弹幕的引战、恶语相向、人身攻击,up的迷茫,陷入创作瓶颈期,在自我风格和粉丝建议中挣扎,有了恰饭之后微妙的变化,因为资金问题宣布暂定或者终止更新的动态,当然还有渐渐消失在动态更新列表、某一天整理关注的人才会发现的大多数。希望他们是因为生活有了新的重心,更新视频不再是他们的优先事项,而不是。

雨和风。原先燥热的路面湿透了,汽车略过水洼,水浪溅起又回落。电动三轮车的马达声。滴答的声音听久了,好像能大概猜出下一次落在什么平面上的时刻。

怎么形容鸟叫呢?倒也是叽叽喳喳,不过总感觉吵闹了些,不是我听到的,远远的,不注意分辨就忘记了存在的几声轻啼。

风吹过打湿的树,凉爽清新在绿叶间流淌。

练了一会儿,突然哽咽,想哭又哭不出来。长大、成长、变老是措辞的不同,时间一如既往地向前,不理会世间纷扰。昨天录的时候有点激动,但好像缺了点什么。重新弹,节奏慢了下来,声音也没那么急切。移回进度条再听一遍,保存。

放学,校门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接孩子的家长。爷爷奶奶拎着去菜场的布包,里面可能放着孙子孙女爱喝的酸奶饮料,或者昨天偷偷答应给买的零食。一个个小脑袋从教室里钻出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由远及近,每一次淡入淡出都会引起人群里的一阵骚动。小方阵最前面是举着班级牌子的值日生,脸上带着点小傲娇,不,小骄傲。

有人接的孩子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开始东张西望,一边和同学打打闹闹,一边远远地搜寻着熟悉的身影,锁定方向后进入短跑预备状态,银白色不锈钢栅栏的滑轨是比赛的发令枪和起跑线。队伍在经过校门的一刻倾散,像雪落手掌化开一般迅速自然。

准备回家的孩子兴奋溢于言表,还有的虽然有人接,但只是从一位老师交接到另一位老师的手里,这样的孩子看起来淡定很多,有时还会捕捉到一抹失落。接任的可能是兴趣班的老师,可能是附近家长推荐的学校职工,帮着晚下班的父母照看一下。孩子们可能不同班级不同年级,因为这样的联系互相熟络,站在集合地点等还未放学的同学。

没人接的孩子,有的因为家住的近,喊上住一个院子的同学,三五成群。背着书包偶尔也不先回家,去小摊子晃悠两圈,盘算着今天是买零食还是买玩具好,或者,还是去阿姨那儿吃炸串吧,一串里脊,两串藕,年糕留着下次吃。如果自己和小伙伴的作业都提前做好了,回家的时候更要往后拖,玩着随心变化却又规则固定的游戏。

一年四季,门口的小摊贩售卖的东西也会发生变化。被一勺挖进透明塑封袋的小蝌蚪,害怕在塑料袋里被闷坏了的小鸡小鸭,在水里越泡越大的水宝宝,在食堂同款铁通里装着的赤豆元宵和糖芋苗,在老爷爷那儿羡慕别人转到画糖的龙,目不转睛盯着吹糖人巧手三两下变出的小动物。书摊上的显眼位置的米老鼠、机器猫、读者、电脑世界,米老鼠100块定一学期还是一学年,7块一本,为数不多记得特别清楚的数字。

说自己想成为医生和科学家,想到别人或明或暗肯定的答案,因为想,也不因为想。小时候对自我完全没有概念,却最纯粹地感受到想的欲望。不记得为什么成了美术课代表,喜欢美术老师的原因记得很清楚,因为她认可我的画。校园电视台周四放了关于我的片段,只有一晃而过的几秒,展示了自己的画,说自己喜欢梵高,其实因为那是我唯一知道的很厉害的画家,现在知道的多了些,还是喜欢他,程度更深,加上心痛和一场在梵高博物馆纪念品店门口板凳上的一场痛哭。画画得过一次校外的奖,老师帮投的,拿到奖的时候好开心。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没有被迫上过兴趣班,撒丫子玩了很久,画画也止步课堂,美术课是主课备选时间槽,看到美术老师进班像是刮到奖的惊喜。多数人不跟随主流会过得很困难,所以概率上主流不会有问题,少有人愿意拿没有重新开始选项的时间去冒险,看到的是成功,看不到的也是人生。对一些人的羡慕情绪,因为他们可以随心自信地选择生活。

伴随失眠而来的是,什么东西正把你往下拉,抓着你不放的压迫感,沉重、坚固、未分化的存在重重压在你的身上,躺在杂乱又空荡荡的房间,难以入睡,耳边有种低沉、轰鸣的声响,感觉空虚被填满,仿佛沉默是一种噪声。

这是一种噩梦般的侵占,占去了思考的空间,没有内在的精神空间。对这一切的本能反应是逃避,而这样的逃避,可以在任何能恢复自我的结构和形式感的事物中找到,比如艺术、音乐,或者与他人的联系。

读完我意识到,自己也还是在逃避,但学会以一种更温和的方式,看书练琴抄写,花花草草,甚至放空。

试着呆坐两分钟,什么都不去想。心灵像一只在公园觅食的松鼠,跑来跑去:亮着的手机屏幕,墙上的一个印记,杯子碰撞的声音,一朵看起来像鲸鱼的云,一段因为昨天和朋友聊起而回想起的记忆,膝盖上的一阵疼痛,紧迫的截止期限,一种对之后好天气的模糊期待,时钟的一声滴答。

第一次看,感觉看到了某个时刻的自己,一时之间描述不出这样的感受。创造性写作是有点耗心力的事情,读到会引发共鸣的文字会觉得格外放松,脑子里无关痛痒的删删改改不行,要动笔写下来,写到纸上仍不够,还要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专注一幅图像,直到感到一种膨胀,像气泡,像为你指明的一个方向,这是你的思想,可以把它清理并写下来。展现,不要讲述。意识到某物就是爆发出去。

定期清理,有的时候是清空回收站,有的时候是右键另存为。泡泡有时候自己承受不了胀破,有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尖刺戳破,有时候是慢慢推进的钝刃终于到了头。

冥想力求让这个跑来跑去的东西安静下来,但让精神静止不动是一件困难且不自然的事情。要是不管它,只要醒着,心灵就会朝着各个方向伸探,睡梦之中也在继续。心灵回旋着,抓住一个又一个意欲的现象,与它们飞舞,只要生命乐章还在播放就永不停歇。

当我遇到其他人时,也无疑会认为他们是存在者,有着他们自己的世界,围绕他们身体的周围。身体、生活、本体感受和社会环境,都被整合进了现世存在的肌理之中。我从自己的经历中明白了,在陌生人偶然遇见时,会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随之而来,就像一阵风可能会吹落舞台布景上的镶嵌物,颠覆那些习以为常的观点,曾经看来切近的东西变得无限遥远,而曾经看来遥远的东西似乎触手可及。

那些作品腾生出一种相似的渴望,回到静谧的森林深处,回到透彻的天真童年,回到纷乱思想最初被搅动源起的根音,回到简单、深刻和诗意的时代。

期望与实际所得之间的差距产生挫折感。如果一段亲密感情经受住时间考验,相互回报,最终会成为稳固而温馨的爱情,根植于共同体验的人生风雨历程,愈久弥醇。

从婴儿到老人,依恋都是人生活的重心。安全的依恋使感情持久、生活美满。陪伴让彼此有机会进行亲密的自我表露,程度逐步提高。如果双方认可互相关系平等,付出与回报成比例,关系会更持久。

关系是一个构建物,如果没有得到维持和改善,就会随时间而衰退。不能简单地期望爱情会保持自身的稳定,双方有责任去创造它的最佳状态。

成熟的爱情由信念支撑。爱情本身包括对差异和缺点的承认和接纳。爱情是在内心决定去爱一个人并对其做出长相厮守的承诺。爱情是可以经营的,需要相爱的人共同去培育。爱能拯救人,不论是施予爱的人,还是得到爱的人。

在最积极的意义上,和平不是公开冲突的压制,也不是紧张和脆弱之下的表面平静,而是通过创造性方式处理冲突的结果。不同团体协调彼此矛盾并达成一致。

很多冲突真正对立的目标只是核心的一小部分,更大问题来自对对方动机和目标的误解。关注于自我的焦虑只会令人的情绪更加恶劣。

生活中低落的阶段不仅仅是暂时的忧伤情绪,而是一段甚至更多的抑郁事件,没有明显缘由地持续数周。

抑郁患者是消极思考的人,世界透过他们黑色的眼镜。严重抑郁的人感觉自己或者一切没有价值,浑浑噩噩,对朋友和家庭都没有兴趣。消极思维加上无法正常饮食和作息,处境将进一步恶化。极度消极的观点放大痛苦,缩小快乐。抑郁现实主义,悲观而明智。

一个退缩、阴郁和哀怨的人不能给别人带来欢乐和温暖,悲观和恶劣的心境会引起社会拒斥,抑郁行为还会引起他人相应的抑郁。

抑郁时期休止状态中的洞察可能产生未来生活中处理事件更好的策略,但有抑郁倾向的人对不良事件的反应总是关注自我的反思和自责。自尊随着成功急剧攀升又随着威胁急剧下降。

自我关注/责备 -> 抑郁情绪 -> 认识/行为后果 -> 负性体验 -> 自我关注/责备

轻微抑郁者的注意被转移到一些外部任务上时,心境会变明朗起来。

孤独不等同于孤单。孤独时感到被群体排斥,不被周围喜欢,不能分享感受,或与环境格格不入。处于自我挫败的社会认知和行为的恶性循环中,用一种消极的方式去知觉他人。过度敏感,较低自尊。

支持性的亲密关系,被亲密的家人和朋友所喜欢、肯定、鼓励,预测着健康和幸福。亲密关系给人以最大心痛的同时最大的欢乐。

给与最多社会支持(付出,帮朋友办事、给伴侣提供情感支持)的人更长寿。看起来,付出比仅仅索取对自己更好。

即使问题没有被提及,朋友可以使人分心,并给人一种感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被接受、被喜欢、被尊重。

“尽管我没有让向任何人说我写了什么,但我终于能够处理它、解决它,而不是逃避它。再想到它也不会使我受到伤害。”

即使只是写日记,甚至只是写下自己未来的梦想和人生目标,也是倾诉,也大有裨益。

要获得幸福,能做点儿什么呢?

1. 认识到持久的幸福并不来自制造品。(财富、地位) 2. 掌控自己的时间。(小目标、打卡) 3. 表现出幸福。(假装心情 体验可以引发情绪) 4. 寻找合适的工作和休闲,发挥技能。(全神贯注的flow 专注一个挑战自我而非重担的任务; 乐器、手工、花艺 vs 逛街、购物) 5. 参加运动。(消除轻度抑郁/焦虑的一剂良药) 6. 保证足够的睡眠。(预留时间补充睡眠和恢复独处的宁静) 7. 优先考虑亲密的人际关系。(他们能帮助陪伴走过困难时期 倾诉有助身心; 不要认为他们的好理所当然) 8. 关注自我之外的事物。(幸福促进助人 助人促进幸福) 9. 记录感恩。(每天停下来思考生活中一些积极的方面) 10. 照顾精神自我。(信念提供支持性群体) # 读了几章 抄了几页 留下几段 走出来,无意间努力做了很多事情。

中间的20天试图写过几次,但总心不在焉。短视频短消息的更新推送不停歇,手机成了人的延伸后更难集中注意力。消磨完时间的空荡,弥散在打满鸡血的亢奋和眼神飘忽的颓废的循环中。

没有记录的欲望,平日里零零碎碎的想法像被太阳温热后正在流过手掌的细沙,想抓住又想作罢,剩下一个模糊的温度。

“年轻人,你职责是平整土地,而非焦虑时光。你做三四月的事,在八九月自有答案。”不认为自己可以做任何事的时候,就会抄抄写写灌鸡汤,不再自大地觉得它们显而易见。

父母对孩子有好多期待,但在孩子出生那一刻的期待可能都是类似的:你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平平安安的。“我们那会儿哪有空想这些”,有时想到就会愣会儿神,然后萌生愧疚。上一辈的付出和积累,自己才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他们曾经的梦想呢?

“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比较。一切都是马上经历,仅此一次,不能准备。”

纠结选择的重点很少始于选择的数量,多了最后也会缩小成非此即彼的犹豫。

从什么时候起后悔开始褪色,认真掂量后爽朗地接受每一次选择结果,那一刻的决定是梳理了那一刻所拥有的所有信息后的选择,四舍五入是那一刻能做的最好决定。后悔的时候,可能遇到了一串挫折,可能看到了别人选择自己未选择的路获得了成功。

事情的发展从来不仅仅因为一次选择。单一归因错误的发生,可能也只是想做个孩子,任性地责怪什么,而不是直截了当地意识到自己不够努力,或者,客观条件的不可能。

偶尔也会忘记某种程度上纠结的本质是幸福的,至少还有选择,可以选择。

“一定要爱着点儿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以前最害怕别人问你的爱好是什么,因为我没有,至少没有我觉得能拿得出手的爱好,是个无趣的人呢。

唱歌跳舞画画下围棋,小学最常听见的课后兴趣班。不用赶场就去学校门口的小摊子徘徊,五毛一个蛋筒,五毛一包可乐冰,酸奶糖钻石糖吸管糖,小鸡小鸭和蝌蚪,总偷摸带回家些没用的东西。

院子里还能住着同班同学,放学一起吃炸串,玩着孩子才能理解的追逐游戏,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好像从来没有过被坏人抱走的担心。

路过一次学校,周围干净整洁,假期的缘故,很冷清。

等真的找到了爱好,不再有人问了。周围逐渐忙碌生活,爱好变成了奢侈。

“等反应过来时,惊觉好多事情无需语言也能去到最恰当的地方,寻到最恰当的结局。如随木筏顺流直下,如种子安静成长为大树......虽缓慢,却有力。”

搬家前,最喜欢的窗前的大槐树被砍掉,留了光秃秃的树桩,第一次亲眼看见完整的年轮,没有书上写的对时间沉淀的叹咏,感觉到直接的愤怒和失落。

夏季再无荫蔽,陪伴缺了花香。

院子大概还是热闹的,只不是我熟悉的热闹。

2020 (1)

最喜欢秋天什么?

温暖的红橙黄。落日给万物镶边,落叶飘散各处,听到脚踩上去干脆的声响。夏天想躲开曝晒和蚊虫,冬天想逃离湿冷和寒风,秋天不用裹紧自己,想舒展的时候多一些。

九月是开学季节,总会有些新鲜的事情,对秋天有了惯性的期待。

现在是春天呢。

也许是记忆自我增强,感觉每天中午楼下都会传来踢球的声音。窗台边张望,三五人围圈传球。有时寻不见人,欢呼的叫好,起哄的虚囔。注意到声音之后,周围愈发热闹。

球鞋摩擦带着沙石的水泥地,不紧不慢的鸟叫,拨打语音的等待,楼上天猫精灵的一问一答,听不清原因的孩子哭闹。

棕褐色树干枝杈上还是没有期待中的嫩叶,但枯黄的灌木丛似乎盈了些欲动的生气,小平房二楼阳台上的大叔老干部式的踱步,午后时分的节奏慵懒而惬意。

目光被倒车的车尾红灯吸引的时候,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像也不是,鸟叫还在。樱花,桃花,白玉兰,风吹动的光影和层层叠叠的花簇,闭上眼睛想象。

夏天也不错?来点儿冰镇的很爽。

喜欢夏天的夜晚,时间被温度拉长。旗杆边有人在练琴,有人练吐字发音,八百标兵奔北坡,字正腔圆。抖空竹的大爷,抛空反手一接,满分炫技。

聚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们,不远处顺势攀谈起来的父母们。在跑道整齐行进的广场舞是背景音,操场其实很吵,自己却意外的安静。

从操场出来会去小卖部,没有直奔柜台拿了迅速离开,慢悠悠晃一圈,兜回门口冰柜,兵工厂,苦咖啡,糯米糍,老冰棍,冰砖,小雪人,奇彩炫,八次方,纠结几秒可能还是选了跟前两天一样的。

透明玻璃杯,叮咚,冰块蹭着杯壁滑了进去,叠到杯沿附近。拉开易拉罐,按捺不住的气泡终于得到了释放,冰块被汽水簇拥着抬着了上来。喝第一口冰镇饮料的快乐,夏天放大的效果最为明显。

冬天似乎容易低落?

冷,想蜷缩。那会儿还不太知道怎么和自己相处,封闭的自己好像信息平流层,听不见除去自己以外的声音,开心的片段一闪而过,低落的故事却总想有个来龙去脉。不被打断的关联性跳跃展开很远,不过也很适合思考。

很喜欢拍天空?好多蓝天的照片。

开阔的空间似乎人也能扩展,蓝天的蓝有好多种,渐变加上变化奇妙的云和阳光。站在大地之上,风拂面,干爽或潮湿,燥热或冰冷,周围被理所应当为底噪的声音交响。

唾手可得的每一次都不一样的新鲜感,没有获取限制,任何感官都可以享受。

生而为人,同一片天。

聊天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首歌,旋律简单,是那种会被推荐入门必练清单上的曲子。刚开始学找不到节奏,加上自我预设唱不了暖暖的歌,被搁置了很久。

人不善于把事物保留在脑海里,画面、知觉、气味、心情这些重要的信息,很容易流失。想解决遗忘带来的问题,于是去记录。拍照,写作,录歌。艺术是保存体验的一种方式。

抬头仰望天上的云朵,侧耳真切窗外的雨声,会突然莫名的感动。自然的广袤和生活的琐碎分属两个世界,心绪飘于地面之上,一时间摆脱平日烦忧,意识到世界之大,沉湎于自我的无尽埋怨才显得更渺小。

艺术有时候很理想化,呈现得比实际更美好,不是对遗憾视而不见,而是精炼克服人生种种艰难所需仰赖的希望。承认瑕疵,热爱理想。

极少有人能真正处于平衡状态。人可能过度焦虑,可能心高气傲,可能封闭自我,可能专注自我,艺术与创作可以让人接触自己欠缺的性格或者曾经拥有的气质,让斜侧的自我天平恢复一定程度的平衡。

记录的冲动在于清楚的焦虑,深知自己对时间流逝是如此的缺乏认知,终将遗忘过去的片段。害怕遗忘的东西通常很具体,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一定也有最想要记住的事情吧,我想努力保留的大概是心情。

冲洗出来的照片大多都是快乐的,再看的时候为什么眼睛会打转。去博物馆看到艳丽灿烂的色彩,为什么心像被揉了一下。

艺术有令人落泪、引发复杂情绪的能力:为美好应有的模样感到欣喜,对人生常不尽如此而懊恼,对世间不可避免流失的天真而痛惜。现实的丑恶一面在美好面前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你唱歌有一种哭腔”,朋友说。这几天听以前录的歌,才真的意识到。一年前开始练琴,半年前开始写字,自己也有了些变化,内心里。

“我真的是满身鸡汤现在。”“喜欢这样的你。”

我也是。之前种种,自己现在看来也觉得让人担心,还好,很幸运地走过。

人拥有直觉、疑虑、预感、猜测,一切模糊混杂的情绪,却又不能真正理解情绪。创作将思绪和体验中游离不定、难以捉摸的部分收集、加工、返回,让人对自己有更加清楚的了解。吸引人的可能不是画面的色彩,而是色彩散发出的心灵状态,语言难以描述。

原来想的是题目是平静,寻找平静的力量。疫情的缘故,好像能隐隐感受周围对未知的不安和恐慌。面对发生的事情,了解因为无力变成了负担,所以找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增加些许的掌控感,或许可以帮着度过下沉的时刻。

发现自己学会整理情绪驱散乌云了,给隔离中自己的生日礼物。

天阴沉沉的,路上的车很少,很快到了南站。进站口没了往日排到栅栏外的队伍,拖着箱子径直去人脸识别查验车票,测温监控的小桌子后面坐着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每一个人都带着口罩,大概是进站最快的一次。候车大厅,有个男生在帮女友拍照,她比了一个V的手势。

这次没有到很早,时间差不多就没坐下,直接去检票口排队。一开始没什么人,过了一会儿回头看,所有人都默契地大概隔了一米的距离,松松散散地站着。

带了耳机,注意力依旧还是被广播和周围人的动作牵扯着,旁边阿姨的背包侧面,以往可能放保温杯的地方换成了一瓶白色手消。

上了车,一排一个人。想睡,却又睡不着。车厢里来回播放着进京人员需通过微信支付宝填报信息,乘务员也过来一个一个提醒。前面有个阿姨不知道怎么操作,去问了乘务员很多次,车厢的门反反复复地开开关关。

后面的大叔也去问,回来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麻烦。填完信息没多久,街道工作人员打来电话确认信息,工作反应速度很快。

济南西过了不知多久,天色突然黯淡。看地图到河北了,一千多公里外也是阴沉的天空。行李心里觉着重的时候,嘴上也只是说还好,暗暗给自己打打气可能,路上多留点时间就好。

有人接送真的很幸福,不用担心很多。路上车还是很少,灰蒙蒙的又下了点雨,春节前后的模样,这样的北京好少见。大型免费练车场。

朋友给送了好多东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里觉得麻烦别人了又不想表现得不太好意思,让朋友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内心戏好多。还有两块蛋糕,等拿回去说了才反应过来是给生日的蛋糕。

到开始写字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真的很感动,被人关心到的感觉。那会儿人有点累,撑着醒的时候,温柔的情绪感知没有那么明显。

图片临走时窗户留了道缝,没有闷了很久的味道。窗台一层薄薄的灰,绿萝也落了灰再加上没换水,绿叶子暗暗的透着点黄。

几大袋水果蔬菜加上家里带的绿叶菜和腊肠,收拾了一阵坐地上准备看看吉他。打开琴盒,小杯子里的水已经干透了,底部留着蒸发完的痕迹。有了对比,手感不太一样,感觉它轻好多,弦有点涩,很久没碰的缘故。

日历还是走之前那一页。昨天下午断断续续睡了好久,一天没干什么也觉得累。其实这些天一直想写,打开电脑一时又不知道写什么,好像是信息过载和知道却又不能做什么的无助,涌来的消息让人木然,选择性接受可能也是自我保护。

助人者先自助,连自己都没有办法保护,不免产生些疑惑。对奉献大爱开始莫名的抵触,个人都无法保障的状态,更何况这样关乎周围亲近的人的情况,影响的近距离或者迫切感让人选择逃离。外面的文字被情绪宣泄浸染,书里的文字前所未有地觉得安稳,抄抄写写,删删改改。

在人心中,自己最为重要。专注自我的观察可能导致对自己重要程度的高估。焦点效应使人把自己看作一切的中心,直觉作用下高估别人对自己的注意程度。

小时候不愿意举手发言,内向害羞,担心自己发言不好,担心同学老师的目光和注意,但没人会像自己觉得他们会注意的程度关注别人的发言,或许都没有在听。

想到滑坡理论。一旦某件事发生,其他相关事件紧随而来,最终造成不良后果。我举手发言,说话结巴答案错误,老师觉得我是差学生,底下哄堂大笑,留为笑柄,没人愿意和我玩。

所谓的后续真的有这么糟糕?这一串连锁反应一定会发生?如果确实发生了,付出的成本一定超过了得到的好处?发言不一定很差劲,紧张很正常,老师不会只因为一次错误的回答来判断学生,同学笑过之后注意力会很快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克服了恐惧举手发言,下一次可以更充分地准备,更勇敢地举手。

命运是由自己控制,还是由机会和外部力量决定?无法控制的有害事件发生,知觉自己缺乏控制,走向习得性无助。抑郁或苦恼的人变得被动,觉得自己的努力无用。选择更多可能带来信息超载和更多后悔机会。尽管自由会极端化,但个人控制总体有利身心健康。

如果统计过去半年打字说话的文本信息,除去常用且不具代表的,我猜最多的几个词是:感觉、真的、可能、大概、好像、也许、可以。

写作除了本身可获得的奖赏,情绪的抒发、记录、展示之类,还因为憧憬改变的希望,也许能够改变些什么。声音不因为微弱不值得发出,也许还能不经意打破信息平流层,习得性无助的沉默可能才是最灰暗的颜色。

可以是对美好的全新感知,可以是对自我的全新洞察,可以是对喜悦的全新体验,也可以是做出改变的全新决定。写作,希望用批判思维制约感官直觉,用判断提纯情感,用理解代替幻想。

有三样东西坚不可摧,钢铁、钻石和认识自己。

其实本来练了别的歌,总觉得不满意加上唱不上去。改了改找的谱子,重新录了这首。刚开始学吉他时录过,一指禅一音蹦,记得那会儿下着雨,背景雨声很清楚,碰巧今天也很大雨。转眼,梅雨季了。北京也下了第七场雪。

扫了一眼推送,瘟疫蔓延时期的爱情、情人节快乐、怎么过情人节,我没有故事可以聊,但看着看着莫名其妙想到了光,突然很想谢谢出现在生活里的人。

我们可能认识多年,每天都要聊几句,可能曾经熟悉现在邮件式的回复告知近况,也可能一面之缘而再无交集,尴尬不知有什么话可以说,仅保持联系人列表里的礼貌。

我确信,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某一时刻,我的生活一定因为你比之前更亮了一点或者亿点,也许是你分享的故事和经历,也许是我直接感受到你的某种魅力,也许是你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信息,总之看见你身上的闪光点,让我努力想向自己想成为的方向迈进。

我们气场相合,一起待着舒服,不用小心翼翼,点开聊天框琢磨半天,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也不用仔细算着回复时间的加减法。

阳光 - 老生常谈,积极心态很重要。头上顶着乌云的自己,是无比渴望阳光、阳光难以接近的困局。

建议 - 分享类似经历且能提供建议的朋友,给予支持的影响和意义,经历完了往回看的时候才更加珍惜和庆幸。

探险 - 诗和远方时常淹没在习以为常的生活惯性里,自己一个人决定跳出舒适圈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决心。有个真诚相信“想做就去做吧”、“一切皆有可能”的朋友,能在迈出第一步前帮着添上最后一笔勇气,在差一点就想放弃的时候带来再坚持一下的希望。

因为一个人和一句话,不知怎么成了改变人生的转折点,有点玄妙的感觉,说话人可能早不记得了吧。

新环境、新文化、新生活,由此遇见新的人事物,听了新的故事和经历,观点也开始变化,思考和角度多了,想法的随机生成器迸发无数新的可能。

倾听 - 内心防线不想越筑越高,受伤脆弱偶尔想被看到。有人能听着陪着,理解开心不开心,真诚地回应心情,难熬的时候稍稍轻松一些,开心的时候加倍的兴奋和喜悦。

天马行空的想法不会被过度解读和猜忌,深度思考的辩论不会被觉得心高气傲和偏执。

理性 - 思绪杂乱无章,需要冷静分析,可能不好听,可能直白的让人觉得丧气,但曾经半开玩笑的愿望和梦想逐渐实现,是天马行空后一起的脚踏实地。

写到这里想说:谢谢你呀,朋友。我也想成为你生活中的一(亿)点光。

写作文是一件我要拖到上交前一天才拿起笔的事情。小学的周记像被问: "How is your weekend?" 的回答,即使周末平淡无奇,也要借鉴着说说自己参观了哪个博物馆,去了什么地方做了哪些有趣的事情。

没有觉得昆虫展好玩也要写它有意思,有点难。其实为了写作业和搭上话,是不是这个周末去了或者道听途说并不重要。

极不情愿地从书包里翻出压在最下面的作文本,拿上三张草稿纸,选出两根最棒的笔,完成了所有除写作以外所有和写作有关的事情,才开始一笔一划: "周六,我去了XXX昆虫展,位于XXX路,主要展出了XXX..."。

写上地址,塞进简介,利用任何可以抄着增加字数的机会。稿纸上涂涂改改,箭头之类的修改符号乱飞,终于有一篇像模像样的作文可以誊写,如释重负,仿佛这才开启我真正的周末。

初中有一阵要写日记,会算总分,等我用尽素材库内容没话找话,开始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老师的评语也立刻变成 "流水账!"。当然也有获得 "感情真挚!" 的时候,想起来也确实有感而发,常是秋天踩枯落叶这般鸡毛蒜皮。记录仍少年。

"对于自我实现者,每一次日落都像第一次看到那样美妙,每一朵花都温馨馥郁,令人喜爱不已,甚至在他见过许多花以后也是这样。"

有时候,忙碌得忘了为小事而感动,逐渐灿烂的阳光,搅动咖啡的香气,风拂树叶的颤动,枝条上挂着一个个黄甸甸的柚子,无数种绿色间某处传来一阵短促的鸟鸣。总结起来就是:早起喝咖啡听播客拖完地,打局游戏,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

翻出落灰的Kindle看到《人生的智慧》标着 "已读",还是点了进去,翻译依旧有无数理由值得吐槽,现在读书却对翻译质量没那么较真了,好像没有很影响理解。翻译腔多因直译,贴合源语言框架,对我可能反倒是一件好事。

文本不会过多带入译者的视角,位置带来的理解偏差偶尔也可以因上下文情景而得到缓解。如果允许的话,我翻译带着的情绪和理解加工不算少。

从 "这是什么" 到 "这可能是什么" 或 "这应该是什么",加入了价值观和道德之后,有些变得不太一样了。上学觉得翻译是玄学,现在沟通、理解好像更魔幻一些。

你写的好丧啊,这么不开心的,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干啥。以前我可能立刻想怼回去。又没有开关我也不想这样,而且我也有开心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就光开心了,顾不上思考人生写作文。

我在想为什么觉得不舒服,说这话其实是关心,但一下子情绪上头,空不出心绪理解说话人的出发点,只关注自己的情绪,不假思索的说气话会很伤人,冷静两秒默念: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对武林外传的印象,要从10多年前,即将变成15年前了。

话痨多说两句也无妨。你写的好丧啊,看你这么不开心我很难受,希望你开心起来,想这么多也很累吧。这段时间过去了就好了,做点开心的事情。

我这段时间好像就是不太开心,给我点时间过去了就好了,我也不是天天这么消极悲观的,只是我生活片段的片段而已。

别人认为我怎样我控制不了,关心你的人还是会关注关心,觉得你奇怪的人还是觉得你无病呻吟。我想记录下真实的情绪和思考而已,很解压,不用担心的。

"生活是正着来活,却是倒着去理解。"

回看往往云淡风轻,当时却望黑云压城。

觉得微博是有声音的,我仿佛听见无数人在说话。关于疫情的报道,消息、编辑、转发、转载、评论、分析、辟谣、造新谣。

"科学由事实构建,就如房屋由砖头搭建,但一堆事实并非就是科学,就如一堆砖头并非一幢房屋一样。"

熙熙攘攘的世界,让情绪等一等沉淀下来可能的事实。非常时期,清洁消毒,做好了能做的防护手段以后,保护自己不要被漫天飞舞的消息和担心占据。

已经工作和明天工作的朋友们,生活还要继续,请一定健康安全的加油。

中午回放元宵晚会,吃着芝麻汤圆,耳边回响慷慨振奋的加油鼓劲,我侧身坐着不愿意看屏幕。加油因为现在的艰难,未来可期又不可期。即使短暂地提到了困难和悲伤,最后也要扬起希望的号角。

大危难之下消极的情绪似乎默认是残忍的、不被允许的,自己作为个体的小情绪是卑微且不应该出现的。

号召之下能做的好像只有对自己负责,连对最亲近的家人的关怀都很有限,可我至少还可以旁观,被波及的情形不敢细想,共情显得无力。

出口隐藏在无人角落,不代表不存在不被知道。一时间激起千层浪的事件,仿佛终于缺了口,去愤怒,去释放,去失望。需要正能量,需要真实的能量。溢出屏幕的信息,真假哀怒,看到见证、记录、传达的责任。

播放出医护工作人员奋战一线的画面,采访剪辑中他们短短的几句话令人动容,其实这段时间看到了太多这样的消息。

可那一刻,我说自己不能看了再看要哭了,好讨厌不允许宣泄悲伤情绪这件事。看着屏幕上的主持人,爸说,这是他们的工作,提振信心,这是他们的使命。

好像理解了一点点。知道江苏支援孝感的时候,下意识地自私地希望父母不要报名不要被派去。担心他们安全的自私远胜过颂扬抗击疫情的伟大,但下一秒又清楚地知道,如果有了安排一定会去,带着医学人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道德奉献总不可避免缩小小家和个人的痛苦,眼睛痒痒的,赶忙背过去起身,迅速抹了眼泪去厨房洗碗。

我尽量少去看新闻和微博上的一线故事,他们藏起疲惫面对镜头的背后,是亲人们厚重的担心和牵挂。

想起试探说学医时母亲建议不学的那份心情,是父母希望孩子尽量避开困难健康成长的最初心的期盼。

前天地铁上,我站在车厢中部。面前的女生穿着厚厚的长款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她正发着微信,时不时抹一下眼泪,一声不吭。周围的人看手机,听歌,发呆,打盹,那种全车厢似乎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面前情况的感觉很奇妙,我想了想,大概是建立起了某种联系。不知道那会儿她正经历着什么,至少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我感受到了她伤心的情绪。

突然想起咨询师说的话:“听完你的叙述,我很想当时在那里,抱抱你。”有时候,需要的可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想很多的时候,我下意识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脆弱了,又再跌入自责。常听的播客最近聊到了冥想和正念,我没有了解也没有尝试过,但听完嘉宾的介绍,我发现自己难得的获得了自我信服的解释。

脑子里有很多想法,提出想法的是谁,回应想法的又是谁?都是我自己吗?我现在愿意相信,大脑是想法的随机生成器,它只是基于我的记忆和体验,随便抛出各种问题和可能,我不必一一回应,不必用心地想出前因后果。

觉得有意思就多想一会儿,觉得烦心就打个包把它扔出去吧。如果再次出现,那会儿的自己也许会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豁然开朗也说不定。执念是坚持在左苦恼在右的存在。

我不是很擅长记住东西。听歌记不得歌名歌手,看剧记不得演员,年份日期数字更加如此。记忆大多也很模糊,能记住的好像只是故事的一个片段和自己的情绪。

小时候为了哄我吃药,把药片藏在馒头里,想着能一起吃下去,结果我精准地把药片咬开了一半,又涩又苦;我软磨硬泡,得到了很贵很想吃的甜筒,大卡车呼啸而过,冰激凌上都是灰,即使灰被弄干净了,我也还在哭,特别难过。这些莫名其妙的碎片,似乎没什么意义,但在为了别的事情伤心难过的时候会一起被唤起。

我猜,人为单单一件事情产生的情绪不会持续很久,10分钟或者3分钟?那些一时无法走出的状态,一定是联想到了别的事情,再借由它们关联到了更久远或更未来的画面。如果发现自己陷入情绪的时间太久了,又没有别人可以说的话,尝试着写下来吧。

写是输出,是整理。等确实看见情绪和想法变成文字,其实已经过多轮选择和加工,那些让人徒增烦恼却没什么意义的念头,会被转化成文字打出来,然后释然一笑,删掉。以前觉得出门散心,找点别的事情做,忙起来转移注意力就好了。

一直忙倒也没什么,只是如果完全没有释放输出,它们总归会找到机会一起出去刷个存在感,放在我身上就是周末闷在房间里。想聊正念,不小心说远了。

没收手机,观察身体、呼吸,控制心流,多少天后看着花会哭出来,这些玄乎其玄的描述像是降智的广告宣传,我也不信,但让我愿意部分相信是因为其中一些东西和我的体验有些类似的地方。

正念是训练,让人获得对身体更多的控制感,静静地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而不为其扰,为不起眼的事情而感动,感知并控制自己的情绪。

怎么让自己从深陷的情绪里走出来,确实需要帮助和训练。现在的情绪是什么,告诉自己它没有对错。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急于躲开不愿意承认,附加的愧疚和自责会变成情绪的二次甚至多次打击,难上加难。

纠结像连环锁扣一样,好难解开。放一放,让想法随机生成器清理一下缓存吧。毕竟等内存真的满了,什么也跑不动。就像我现在一样,觉得写不动了就停下,不必在意每一次都要给世界制造固定字节的数字垃圾。

早点睡,以及提前过年好呀。

4个小时大巴凌晨返回里斯本,一路上昏昏沉沉。喝完咖啡趴着睡30分钟像过了2个小时,醒来时服务员已经换岗,机场也热闹起来,愣愣地望着窗外亮起来的天色。点开备忘录才发现上一次编辑时间还是到塞维利亚之前,一下子说不出具体原因,可能需要点时间过滤沉淀想法,但我相信,旅行真的可以治愈。

“我好害怕自己明天不去机场。”发消息的时候我坐在地上,看着唯一没被房间凌乱沾染的行李箱发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不再早早为出门计划,拖到最后一晚才开始琢磨带什么。行李都看不出是为了度假,某一瞬间对自己感到失望。

喜欢干干净净的样子,厨房操作台和烟台用完要立刻清洁做完饭也一定先洗锅再吃饭。房间干净但乱,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散在各处,方便好拿。关上门,连同自己杂乱的心绪一起关在身后。

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这次会被情绪淹没,挣扎着想出来又被拽住。没出过远门之前,对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经验有时候似乎会成为阻力,无知者无畏。上一次离开更像是一场逃亡,东躲西藏,无意识地减少留下的印记,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不想要。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后,一切封存在了那片大陆上。走了,看不见就好了。过去一年证明好像确实如此。

有些事情就是要经历的,别人告诉你捷径和避免伤害的办法,还是需要亲自感受,才能真正地相信。想到再去欧洲觉得沉重,不去不就好了?当初朋友问要不要去,我几乎不假思索应了下来,可能潜意识想去做个了结。

还好得到了很多安慰,我承认有些话那时候的我听不进去,感激愿意为我付出时间和精力这件事情。作为一个曾经满身负能量的人,我太知道照顾一个心情低落的人需要怎样的耐心和共情。

最近一次直接感受到厌烦,是被说去医院吧,会好的。我想摆脱,也强迫自己出门消解。可源头还在那里,还会涌上来。别人看你喝了水觉得你不渴,冷暖自知。渴了多久,喝多少,我自己都有些茫然。

就当作是告别。看着六个字,舒了一口气,得到了什么的正确答案一样。对着一个不开心的人,不是说“你做点开心的事快点开心起来吧”,而是说“没事不开心就不开心吧”。感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关心,可我本能地想躲开。这是不对的吗,是病?发现情绪漫溢就应该赶快想办法转移?

2020年,90后开始30岁。大家都在说自己老了,90后觉得,80后觉得,00后也觉得。想回到过去的心情,内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我不怎么有过。单拎一小段经历看不出什么,过很久我才发现,那些散落各处的经历终于在某一时刻凝聚为一个念头、一个顿悟、一份勇气。

24岁的冬天,开始正视敏感细腻的自己。不想再逃避,想坐下和自己对话。不想再对自己说“等到内心足够强大再去面对”,什么是足够,什么是强大,需要思考的问题暂时少两个也好。去面对吧,处理不好也没有关系,开始面对本身已经值得骄傲。

毕竟潦草包扎的伤口看上去得到了处理,绷带之下总没有愈合,时不时隐隐作痛,盖住的伤口重新扯开清理,很痛但一定会比之前恢复的好。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愿意简单地发表意见,很多时候了解的不过沧海一粟,凭自己的经验和想象去判断别人的决定是一件有点自大的事情。

我也会有自己片面的理解和结论,但不会选择激烈的方式表达出来。人不会完整了解和理解别人过往的经历和选择,就像人也不会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可能会对别人产生怎样的影响一样。

说句想开点儿,可能没什么效果。我生来如此,到现在才开始学着自我和解,学着处理情绪。接受的过程让人觉得很累,但我也想让关心我的人知道,这份细腻使我体会到更多平时察觉不到的东西,更加奋力地从艺术中找到共鸣和慰藉。

内心细腻敏感的人选择勇敢表达的时候,敬佩、羡慕、心疼。那些充盈着灵气的光影与构图,背后是无数个自我挣扎的黑夜和寒冬。看完梵高博物馆坐在椅子上愣神的自己,恍惚间看到那个别人评价为化痛苦为色彩的人,我感受到的是灿烂色彩笔触下的强烈痛苦和悲怆。

才能出众的他们都会被指指点点,就是太闲了,结婚了就好了,无病呻吟,矫情。时常缩回自我泡泡的我又该如何。为什么我甩不开这些情绪?为什么是?

里斯本第一天,拍了很多照片。拍到后面恍恍惚惚,觉得不真实,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再来欧洲。以前的记忆没有那么压抑,我害怕面对的不是阴霾,竟然是这里的阳光。

熙熙攘攘的街道,环顾四周,空无一人。说不喜欢拍人物,倒也不是。我拍照好像不是为了留下好看的画面,而是在镜头里拼命寻找联系,我和我看见的世界的联系。

第一次坐长途飞机也是坐机翼附近,看着无垠天空中的大片云山;一个人在街边咖啡馆呆坐一下午,看着往来路人行色匆匆;想起巴斯街心花园那颗郁郁葱葱的古树,看着老爷爷步履缓慢而稳健,想外公也可以度过这样闲适的晚年。

阳台上趴着圣诞老人,想自己也可以一直对生活抱有悲观而乐观的热情;教堂前阶梯坐着一家三口,内心期待着平淡生活中相视一笑的瞬间。

看到满树明黄的柠檬和亮红的柑橘,想着某一天自己也能在院子里拥有一颗果树,陪伴四季更迭;看到一时间望不到头的深邃街道,想起无数个路过不同城市不同路口的自己。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快乐短暂而又真实。整理照片,半夜胃痛,躺在沙发床上,百叶窗透来路灯橘红色的光,缓缓起身,想自己为什么注意了饮食,也仅仅获得偶尔的缓解。忘记哪里看到的说法,肠胃是身体直接联系情绪的部分。

兴奋和不适逐渐褪去,里斯本陪我阴沉了下来,不再过了中午抱以阳光。“一个人乱逛中。”“果然是你。”我又开始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城市里潜行,身体可能有记忆,不自觉地去了一年前去过的地方。没有灿烂阳光加持,避开游客驻足的景点,面前的里斯本脏乱破旧,暴露了本来的现实,心里反倒有些释然:这才是生活。

内心平静才会注意起皮斑驳的墙面,太阳下鲜艳色彩原来混着灰白,街角乞讨的流浪汉望向行人眼神中蜷缩的期待,制服上沾了油漆的工人三两两站在咖啡店外面抽烟聊天,迎面走来两个黑人小哥高高瘦瘦,我撇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很多房子上了年头又缺乏维护,跟着导航拐进了小路,拍了几张照片,迅速抽身回了大路。那种感觉,像回到了伦敦白教堂附近,令人不安的破败,陌生人的眼神里只有生冷和警惕。

一个人乱逛,好像总是会走去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不知道是我潜意识想去,还是出门久了总归会碰见城市真实的一面。电线杆,垃圾桶,摄像头,限速牌,涂鸦墙,酒吧板,拍了一天谁也不会特意观察的东西。一路上没什么游客的打扮,行人来来往往,熟悉的生活的疲惫。

艺术是生活的平衡剂,教人发现美,教人如何去爱,如何成为更好的爱人。拍照片开始是为了自己,别人看到的只是我想让别人看到的世界,这样任性的自我能被看见和喜欢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深陷苦闷的人,是再多的甜也填不满,还是一丝甜就能点亮整个世界?

对他人的看法逐渐不再那么在意,和自己对话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心力,既然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我好像更放心了。我理解自己的想法对不对都不一定清楚,你理解的我理解的想法要是有种近似的联系,那将是怎样的缘分。

我们在某段时间里不可避免地相遇相伴和分别,人生永远孤独伴黑暗,所以奋力寻找光明,所以光明格外耀眼。我很容易被擅长什么的人吸引,那种谈到喜欢的东西的眼神里有光,骗不了人。

等候在前头的,是志同道合的伴侣。伴侣,僧侣,是一场共同面对世界的修行?有伴侣就有了依靠,有了说话的对象。我不奢求对方一样喜欢我觉得有趣的东西,能听到我分享的漫溢情绪已满怀感恩,自己何能被上天如此眷顾。

在波尔图住的地方离教堂很近,每个准点响起清晰的钟声。我醒很早,洗完澡被百叶窗透出的光吸引,拉开落地窗,天际线晕染开的橙红黄蓝,我感受到了抑制不住的兴奋,相机拍的很好看,可也好想记录下抬头的惊叹无言和孩子般单纯的喜悦。一个人的狂欢,疏离静谧一如清晨露水凝结的街道。

人压力大时好像不自觉会想着出去旅游,换个环境回来就好了。如果不会好呢,如果只是逃避的欲望换了外衣?我似乎是给自己做了这样的假设,所以没有办法期待。我害怕提醒自己外面还有美好的自然和人物,我害怕提醒自己回去要继续面对时而怯懦的自己。

画作中的光影不仅是画家的技法,文字里的描述不单是作家的想象,它们都是真实的存在和记录。飘渺的云彩真的透着金光,乘风的海鸥真的镶着金边,以前的不相信因为没有亲身感受如此灿烂的阳光。一个人迎着日出,觉得无比满足和安心。

不知道是阳光、热闹还是陪伴的温暖,之后的几天我没有写下一行字,除了打车看地图,几乎都是飞行模式,连拍照都少了。我想全身心去感受当下的所有,景色的质感,人物的故事,街道的气味,城市的温度,交谈的想象和回忆。

周围飘摇着太多希望捕捉的信息,我很难快速理解消化,想分享的太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钻回无声的自我世界,平静而兴奋。

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我希望自己坚定在善良与对错之间选择善良,温柔与理智之间选择温柔。苦笑悲喜,或大或小,连同没有心情的心情,它们没有对错,没有应该与否,每一份情绪都值得被关注和珍惜。

谢谢同行的四位朋友包容我途中的低落和沉默,你们让我拍到了378张精彩的照片,有机会迸发更多思考和想法,最重要的是,赋予我继续前进和大胆尝试的勇气。

我也希望,聊天中破碎真实的自己,对你们来说,是一抹特别的色彩。对于这趟旅行的感激和激动,我知道,我想表达并且让你们听到。

大家一切顺利呀。Chong Ha!

2019 (4)

我丧累了。先前脑子里飞来飞去的想法停下来的那一刻,我感受不到心情,听到心脏嘭嘭嘭,它跳得小心翼翼,不快也不慢。头胀的有些疼,我知道,海浪冲刷再猛烈也会褪去,总算等来消散的平静。

大多数节日都是快乐的吧,纪念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庆祝。人的记忆总有上限,想起悲伤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过节为了开心,越想让自己开心,越容易发现不开心和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去旅行也应该期待吧,发现自己期待不起来的时候,发现原因是阴霾的记忆的时候,想躲起来,我又害怕了。

今年一年照片的五颜六色,饱和度很高。没整理前两年照片之前,我只是隐隐地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堆在那里,没意识到我是在补偿自己前两年失去的颜色。照片里依旧很多天空、很多莫名其妙的随手拍,看着看着,像是恍恍惚惚没注意脚下的坑,突然,心一空,掉了下去。

每一张照片都是记忆碎片,我想起了拍照的时候,我在做什么,那前后几天做了什么,什么心情。知道自己不该看下去了,可我还是木讷地一下一下按着右箭头,强迫自己整理照片,好像是需要一个了断,即使我现在没准备好。不出意料地,看完几千张照片,我没办法控制,或者说,压抑自己情绪了,一下子回到了以前那种熟悉的状态。

看见绿灯,你不会像旁边不小心撞到你肩膀的人一样着急紧赶几步,默默地看着他们过了街,看着等着左转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只想看着它变红,好像只有看到它绿变红,才稍微觉得安心。

旁边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你一样没什么表情,看着手机听着耳机,你会觉得每天没什么意义,没有有意思的事,有时候你会逼自己去尝试别人觉得有趣的事情,但好像就是提不起劲。

为什么别人的生活看起来那么正常,我不行。陷入了某种循环,做了不一样的事,可就觉得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那些日子里,唯一的慰藉是自然,秋天慌张终于打转落下的树叶,落叶铺就的地毯,树枝丫高高挂着半红半青的樱桃,夕阳给山峦描出橙红色的边沿,风撩过草地时光影的变化,阳光映着水面波光粼粼,夏天闷热的空气,时而烦躁时而凉爽的蝉鸣,石桥上覆的一层薄薄的霜,冬天厚厚的一层轻盈的雪,冻的红彤彤的抓雪的手,春天枝条外面一圈毛茸茸的嫩绿。

翻着微信,想和朋友说。担心打扰,担心成了负担,点开输入框打着字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说明白自己在困扰什么。我站在另一边看着说不明白自己想法的自己,成了小时候对被认为内向的我说“你说话呀”、“不说话别人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又不说话”的人。

对于敏感的人,新环境的一切都是冲击,或大或小。看着别人焦急的脸,我真的好想开口,很想把自己脑子那堆乱糟糟的东西扔出去,但是好像就是做不到,想象到自己说出来也不会很好的样子,挣扎两下变成了放弃。想到了可能不好的结果,粗暴地否定自己的想法,这样的态度陪了我很久。

我真的爱这个世界,我真的好想允许自己可以痛哭一场。认认真真表达自我和情绪这件事这么重要,好像只能一个人在各自未知的路上一步一步踩出脚印,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可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好幸运,知道能被听到,知道会变好的。

北京,湛蓝的天空,温暖的日出,我不能再是英国的灰。

有段时间躲着一切有关英国的回忆,把照片一股脑封在硬盘里,换手机以为眼不见心不烦,却忘了5个G的自动同步,想躲偏躲不掉。我觉得自己奇怪,为什么别人毕业是激动兴奋地到处拍照留恋,抓紧最后的时光体验庆祝,互道着未来有一天旧地重游,我看着一片热闹,像个局外人一样无动于衷。

点开论文看到致谢,很想哭,过了半分钟,咽了回去。难过的点在于,我说谎了,而且字面上说的如此平静。

时光飞逝的一年里,有很多日子我觉得好漫长。收获到来的那一点儿喜悦,好像很难填补之前自我质疑的深坑。

7个小时的时差断了时效性,知道没有办法获得及时反馈的交流,从一开始便很难投入全部的情绪。想要获得家人的理解与支持,我却手足无所地只能选择回避沟通。最真实的只剩了译文。

再读,找到了错译,发现了过度解读。负重行军的翻译不客观,加入了太多情感和理解,不符合职业精神,但是我好像获得了某种治愈。

翻译的时候像在和作者聊天,不是老朋友,是拥有共通经历的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安心、坦然。

他是摄影师,照片里藏人情味,文字间透着细腻。第一遍看完内心呐喊:“我也这么觉得!”,好像终于懂了什么是共鸣。温柔的人啊,也能以温柔的视角看待记录这个世界。

后来有想过重新翻,写了几行好像也不能使自己满意。知道有中文版很想买来看,又怕毁了念想。

直到前几天听播客,她出门旅行总要花很久挑一本合适的书,不能太厚,看起来也不能太累,最好能符合那趟旅行的心境。

我有些释然,合适的时候找到合适的书,那种体验独一无二,回头去看找不回多少,远远地,在清晨迷雾中寻找熟悉的影子。

也想过重新录这一段,不过很快作罢。毫无瑕疵的东西做不来,我好像也不太需要。念着念着,逐渐卸下了担子,语气轻松了一些。我很喜欢这本书,这次回家一定要记得带着,纽约、伦敦、北京,不同又相通。

四年读书,一年工作,北京见证了纠结、灰暗、困惑、喜悦、疗伤和迷茫。

2019年随手拍的3500多张照片,比前两年照片的总和还要多很多,我洗出来了其中一小部分,别人看来寻常的景色,是我需要找个咖啡店坐下聊天的故事。

有人来到北京,有人离开北京。离开的人里,很多在最后一周、最后一天才想起来去和这座城市说再见,做了自己待了几年都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像一场盛大的仪式,像漫天转瞬即逝的烟花,壮丽而又落寞。

默默给自己定了新年目标,和以往一样,我要一场漫长的告别,我想认真记录下北京在我心目中的样子。生活要有仪式感,什么是仪式,什么是生活?

愿你能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书、合适的人,几年后某一天和朋友聊起这些故事,感慨过去的经历如何成就了现在的自己。

迷迷糊糊睡醒,下意识摸到手机,黑暗中屏幕格外的亮:4点半,拽起窗帘一角,惨白的路灯映着深邃的夜空,似乎和12点那会儿没什么区别。

连空调外机的声响都还保持同一个频率,缺了楼上邻居的电视剧和回应主人的天猫精灵。停了一会儿的嗡嗡声又响起,顺势戴好降噪耳机躺下,给自己掖好被角。

我睡眠很浅,买降噪耳机之前,睡眠质量一直是很困扰的问题。我知道别人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奈何在脑子里格外刺耳烦躁。

获得宁静夜晚变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各种各样的声音好像只会在三四五点这三个小时完全退去。偶尔在这段时间里醒,可能忽然捕捉到了什么声音,可能是下意识想感受彻底的宁静。

最近没有几张新照片,冬天走在路上风大冻手。翻了翻相册,很多是天空、街道和行人,如果算一下相册的颜色比例,蓝色大概出现最多。

景,镜头,我。举起手机,总是大方地想把尽可能多的位置留给天空,照下来的那一刻,好像人不再受限于地心引力,获得与目光远处的某种连结,觉得这种转瞬即逝的感觉值得珍惜爱护。

看着照片也都能想起拍照的角度和当时的心情,也许经常随手拍,对我来说是日记速写的另一种方式,不用费太多心力,即拍即录。提前准备和事后修改一定会很好看,需求不同,各定所需。

镜头成了我眼前世界的窗户,让我自由地选择想记录的样子。赋予我安全感的还有早起,不管前一天多晚睡,第二天即使可以睡懒觉也会定点醒,优先级远远高于了睡眠,早起这段时间究竟有重要,才会如此深刻在生物钟里,我自己可能都不清楚。

冬天的地铁似乎没那么挤了,厚厚的羽绒服是完美的缓冲,上下车人多时听到的抱怨声也比其他季节要少些,戴上蓝牙声音不会开很大,一片嘈杂之中听到熟悉的旋律沉在那里,内心安稳些。

偶尔会带本书,轻的小的,直白的,不是安静的环境,我却看的意外地专注和走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杂乱不再张牙舞爪,弹琴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下意识做了很多尽量让自己舒服的尝试,努力地把自己拉开,辟出一个空间,创造一定距离,好像只有有了缓冲我才觉得安心。距离尽头站着的我,是害怕。

具体怕什么为什么怕,怎么能怕少一点,我知道也不知道,模模糊糊的想法在脑子里游荡,可能过一个月、一整年、一辈子也没能找到答案,结果可能也没那么重要。

了解自己是一生的旅程,每个人都很孤独,没有参考,没有对错。不同的过去经历,无数机缘巧合,两个人即便方向大致相同,也走不出相同的轨迹。

别人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别人凭什么可以,我哪里差了,以及我应该听别人建议这些问题,回答起来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和艰难。

生活会自然发展,相信它的合理性。唯一确定的除了变化,还有,“那些试图劝慰你的人没有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那些有时对你有益、简单而平静的几句话里。他的生活有许多的辛苦与悲哀,他远远地专诚帮助你。不然,他就绝不能找到那几句话。”

嘴上不会这么说,但很多时候对待事情的反应和看法暴露了它的缘由。

先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不着急,慢慢来。

我好像确实会想很多,大到宇宙生死人性,自己20年以后会在哪里,小到透过地铁窗户望到对面自行车道上有个人骑车看起来很费力,走路遇到以树干为轴恰巧黄了一半的秋天,为什么只黄了一半?是风,是温度?

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只要我醒着这一切永远不会停下,我和她说。聊天的时候我会注意到她背后墙上的纹理,灯罩的式样,面前被用光还没来得及换新的纸巾盒,用光它的人回去的路上会不会觉得舒服一些。后台偷偷跑着的进程没有影响我和她的对话,但我知道它们的存在。

这些思绪是多倍放大器,开心,每一个细胞都会去寻找美好的事物;低落,每一个片段都是伤心到压抑的场景。要是有开关就好了。快乐少而短暂,多数是平稳莫然的情绪,没有值得开心的,也没有值得不开心的,忘记照顾好自己情绪的时候,很容易滑向灰色的边缘。

和自己的斗争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我不喜欢内向,埋怨没有改变的自己,我想成为我觉得别人觉得好的样子;我不喜欢所处的环境,讨厌它给我的不如意,我想去我认为适合我的地方。跳出自我的泡泡,看起来一切顺利,钻回去,发现遍体鳞伤。我忘了有没有触发点,但记得那天的感受:不喜欢镜子里的这个人,好烦。

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开始给自己剪头发,短了一段之后修整一下再接着剪,披了很久的长发逐渐消失,奇怪地是我什么也没想,没有冲动没有烦躁,反而很冷静,只是在剪头发,像在专注地创作一件艺术品。

似乎要经历了什么重大挫折才能剪短发,失恋了,崩溃了。我看待别人反应却如同一个旁观者,仿佛剪头发的不是我,你们在说的不是我,那个我不是我。以往面对这些猜测我会异常煎熬,现在想想,那会儿可能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吧。

再者,很难有人能理解这份心情,我不想说也说不大清楚,解释变得麻烦而不必要,权当我冲动任性或者失恋崩溃未尝不可,怀疑一般也只是想找到答案,答案是什么可能并不重要,得到答案的人自己相信就好。

头发剪了,我好像终于不想再和自己较劲,慢慢开始愿意认识接受自己。性格不是内向外向的二元划定,不是一尘不变的标签。

性格在不断变化,它更像光谱,像颜料盘。内向不仅可以不阻碍你和别人积极地沟通,还可以帮你发现别人察觉不到的细节。缺失会被迅速发现,拥有却总是习以为常。认识你自己,拥抱你自己,有多难?

有段时间常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是积极的悲观主义。我实在说不上是个乐观主义的人,又不甘心自己被拍在悲观主义这么消极的岸上,于是给自己弄了一个希望尚存且符合自我认知的说法。

直到我看到叔本华的一个悲观主义者的积极思考,生活幸福就是生活不那么不幸福。我深知生活有各种不幸福,但经历不幸福之后依旧愿意为了幸福的存在和可能而继续前进,允许自己放下过去,积极地迎接未来的不确定,它带给我的快乐和痛苦,目前证明都是对我无比重要的时刻。

Positive pessimism is a highly adaptive, effective and professional response to difficulty and risk. Positive pessimism does not let anxiety prevent action. It harnesses anxiety to produce positive action, when it’s applied at the right time.

想逃避,开始练琴;想了解,开始探索;想接受,开始记录。多年前,三爷爷鼓励我:平时可以写点东西,挺好的。当时完成任务的心情很难写出自己满意的东西,流水账地坚持了几个月,戛然而止。现在,我好像终于明白了挺好的三个字的意思。

The sculpture is already complete within the marble block, before I start my work. It is already there, I just have to chisel away the superfluous material.

给出建议会很希望收到建议的人立刻使用立刻奏效,并给予正面的反馈。这是建议人下意识的期待,可大多数时候,会被辜负。

或者需要等到多年以后,听到建议的人终于有了足够的体验和阅历,才能想起那个远远的声音,做出的行动也许改变人生轨迹,但产生的巨大影响力,建议人也许无法感受,没有办法得到本应属于他的实现感。

可能需要放一放得到积极反馈的念头,种下种子这件事已足以让人骄傲,未来某一天会有足够的水、阳光和空气让它生根发芽。

谢谢你听我絮絮叨叨到最后。

我们害怕死亡,害怕谈及死亡。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仿佛不说就不存在,仿佛等死亡真实发生在身边的时候,人就会理所应当拥有面对它的勇气。

当然不会。当头一棒的愕然,撕心裂肺的呼喊,拒绝面对的惶恐,接受事实后的木讷,心里的伤口不知道多久才能牵扯的不那么痛。情绪爆发可能发生在知道消息的瞬间,可能是过了很久之后的睹物思人。

死亡是一堂必修课。生死之外再无大事,有人觉得,这么大的事却是人最无能为力的,生不是自主选择,死多数也不是。说的很对,对的悲观。我们不可避免的短视,目光所及只有当下和万份可能结果之一。

体验很难想象,太多的可能和丰富的细节超出了头脑可以承受的运算能力,于是略去中间酸甜苦辣交织的奇妙感受,因为某个不利因素,事情发展立刻瀑布式崩塌成了废墟,站在瓦砾上悲叹。

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过,这句话和所有鸡汤一样,躺在我的脑子里,就像一般人知道太阳东升西落,没有什么直接作用意义。最后一天结束就是死亡,或许是说的太隐晦的缘故,换成直截了当的反问才更有效果。

如果没有生活质量,我会希望主动离开。想到万一明天就死了,种种焦虑似乎能消散一些。纠结往往出现在有答案没勇气的时候,因为完全没有答案的人会选择放弃,不会纠结。

这句反问或许会被理解为及时行乐,没什么不可。万一告诉我,想开点人间不值得你不开心,乐观豁达为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提醒我,生活还是普通片段多,不必每天怀着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沉重,为了那一,尽力做好当下的选择。

外公走的那天是9月1号,我在图书馆写论文,看到了微信消息弹窗,坐车下山去了市中心。没有目的地,我只是在走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那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一片空白,本能告诉我把以往走过的每一条路走一遍,本来就觉得疏离的街道、行人和建筑更加陌生,晃悠到天黑才回了宿舍,此后一切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回国之后回外公家,看着从小熟悉的房间,我没哭,眼眶没有湿润过半秒。在思考如果可以去见最后一面的事情上,我觉得见最后一面没用,没用?我竟然会想出这两个字,曾经一度非常自责自己为什么这么冷漠。

直到不知道第几次去收拾东西,我看着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黑白照片,眼泪没有任何征兆地夺眶而出。哭,我是会下意识地克制的,可是这次哭的是那么毫无保留,所有可以想起的回忆,开心的难过的,一起涌出。

我终于允许自己,释放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彻底地和外公告别,也许要用一生的时间。

外公,今天北京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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